至此,潁陰侯灌嬰與曲周侯酈商達成了共識。
但皇後是呂家人,太後的親侄女,他們也知廢後乃天方夜譚,隻能先上書彈劾。支持灌夫人的官吏與他們一道,雪花一樣的彈劾書,飛進未央宮與長樂宮,太後翻開看了看,便不再理會。
灌嬰隨後去找周昌。
大漢三公,丞相曹參緊跟蕭何步伐,除卻朝事萬事不管;太尉周勃不是和他一條路的人,周勃的次子亞夫還跟在梁王身邊呢。唯有禦史大夫正直萬分,從前先帝還在的時候,他連先帝都敢噴!陛下保住太子之位,有他的一份功勞,太後對他極為尊重。
哪知最有希望的周昌凝視著灌嬰,搖搖頭。
“潁陰侯這是,關、關心則亂。”周昌說。
他察覺到了此事的詭異,然而灌嬰作為灌夫人的父親,心本就偏著,故而冷靜不了。殊不知朝堂諸公,沉默的乃大多數啊。
灌嬰無功而返,周昌歎了口氣。
皇嗣重不重要?重要。更重要是另一件事——昨天周勃上門和他談起,說陛下耕作田壟的時間越發多了。他立馬進宮勸諫,陛下隻說農為百姓之本,他得為天下百姓作榜樣,周伯伯覺得不對麼?
周昌望著劉盈溫和的臉,滿肚子重話噴不出來了。
他總覺得不安。彈劾這事也是,換做平時,太後早就大怒,劈頭蓋臉怒斥灌嬰了,可太後沒有。
過了幾天,長信宮終於有了動靜,太後準許灌夫人母親入宮探看,並準許她把府上慣用的女醫,和從小服侍灌夫人的婢女帶進臨光殿,服侍灌夫人直到生產。
與此同時,太後召來呂氏徹侯,勒令他們不可爭鬥、放肆,一切以陛下子嗣為重。
交侯呂產不可置信,頗有委屈之言,呂雉隻讓他滾出去:“哀家是英兒的姑母,還能委屈她了不成?”
彈劾之風霎時一停,灌嬰等功臣再無可奈何,為灌夫人著想,也隻能謝恩了。
……
臨光殿,灌夫人坐在窗邊,秀美五官浮現隱隱的哀傷。
她語氣平靜:“我的腹中,真的是女孩兒麼?”
女醫淳於岫抬起頭,偏淺的瞳仁如蛇一般神異,她收回手,遮住爬滿黑色紋路的肌膚:“回稟夫人,我在蜀中多年,為女子的診斷無一出錯。如若有錯,甘願令夫人處置。”
巫醫不分家……灌夫人漸漸攥起了手:“我知道了。”
落水之前,她就問過一遍,隻不過不甘心罷了。
她用孩子綁住了陛下,事到如今,她又得到了什麼?
等淳於岫告退,她召來府中的婢女:“父親還沒原諒我嗎?”
婢女搖搖頭:“君侯怎麼會一直怨怪夫人。皇後推夫人落水,君侯可是急壞了,一掃從前之態為夫人奔走呢。”
灌夫人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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雎陽北上是邯鄲郡,一片繁華之景。邯鄲的烤鴨味道極好,陳平吃得嘴角流油,饞得劉越口水直下三千尺,從陳師傅手裡偷了好幾隻。
陳平一回頭,發現采購的烤鴨沒了,當即怒道:“你們不長眼睛,連個烤鴨都守不住!”
侍從:“……”
大王要偷,他們寧死不從也沒用啊。
劉越唯獨佩服他太傅的定力,烤鴨不吃,軟糕不吃,一天到晚捧著枸杞養生,簡直像是張不疑的兄弟,而不是父親。陳平很看不上張良這幅模樣,輕哼一聲,心道我就不像陳買的兄弟麼?
再北上,就是魯元長公主的湯沐邑清河郡,邯鄲與清河,從前都是趙國的領土。
魯元長公主恰恰待在清河,得知幼弟借道,立馬飛奔到了劉越身邊,捏捏他的臉蛋,揉揉他的肚皮,抱著腦袋重重親了一口。
劉越想支棱起男子氣概都沒用,隻能耷拉著臉讓姐姐親,半晌,看到兩個瘦弱的陌生麵孔,不禁問道:“他們是誰?”
魯元朝後看了一眼,麵色有些複雜:“他們是漪房的兩個兄弟。”
一個叫竇建,十五歲,一個叫竇國,年十歲。侍從找到他們的時候,竇建一聲不吭在集市殺魚,竇國被派去深山燒炭,手腳都是燎出的水泡。
深入一問,他們都被清河郡的人家買去做工,已經許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