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寂靜之後,又是嘩然。
大漢從前在匈奴手上吃過的虧,弱在騎兵,更若在馬匹。漢馬矮小,連帶著戰鬥力低,他們雖能拉出一支全是烏孫馬的騎兵,但燒錢啊,君不見這麼多年來,隻養出了梁王衛隊一個。
戰鬥在一線的將軍們,都知道改良馬種有多難。這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事,需要肥沃的養馬地,更重要的是人才!
就像伯樂找千裡馬一樣,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肥沃的養馬地,將軍們公認乃是匈奴掠去的河南地;能改良馬種的人才,一到長安便能被奉為上賓,如董公那般封個博士也不是不行。
難不成,代國也適合養馬,至於人才,這是被代王找著了?
劉恒承認下來,對夏侯嬰說:“正是。”
又對上首的天子、太後道:“恒擔心它們不服水土,牽了許多匹馬駒入長安,願一同養在上林苑,隻是獻給陛下要最好的,故而選了其中之二。它們還未長成,以後也要仰仗太仆的幫助,等長成之後,再衡量它們的戰力……”
劉越覺得哭包四哥給他的驚喜太大了。
不僅敬業,還行動力強,這就是動一動口,就能收獲成果的快樂嗎?
誰人不知代王獻馬,就是把整個改良配方獻給長安的意思。仔細思量,這可比獻礦的意義更深,若改良的馬種能讓漢軍戰鬥力突飛猛進,可是大功中的大功。
呂雉不是不懂軍略的婦人,她神色溫和,語調帶著讚賞:“恒兒這些年辛苦了。薄太後也教導的好,哀家這裡有幾匹珍貴的布料,待你返程,捎帶給你的母親。”
劉恒高興道:“謝母後!”
夏侯嬰也眉開眼笑,改良馬種啊,太仆衙署這可就有活乾了。
給眾臣的震撼終於過去,沉默之後,大殿上其樂融融。數不儘的目光飄向諸王,唯有淮南王劉長和齊王劉肥不高興,不快樂。
隻不過理由不同。
齊王劉肥在心底罵娘,他的這些弟弟不知道發什麼瘋,獻個禮全下血本了。
這是把大哥我架在火上烤!!
他不能再安靜下去,殊不知後頭的更驚人呢,劉肥咽了一口唾沫,出列大聲道:“肥願獻水晶瑪瑙八百顆,五彩文錦三百匹,稷下學宮先生二十,少府工匠一百——”
眾臣:“…………”
單憑前兩種特產的價值,就讓他們心跳上浮,呼吸困難。
何況後兩種人才,簡直是拍馬拍到了陛下的心底,誰不知道梁國要辦雎陽學宮,而新登基的天子又重視百工呢?
齊國絲織業與手工業發達,天下皆知。劉越迅速換算了一下水晶瑪瑙與五彩文錦的價值,得出自己的小金庫要暴富的結論,看向大兄劉肥的目光,一下子很是溫暖。
如果大兄要和他抵足而眠,不是不可以,他低頭看了看麵前桌案,決心學母後的做法,給齊王來頓親切的加餐。
至今尚未獻禮的諸侯王們:“……”
淮陽王劉友的麵色有些漲紅,燕王劉恢比他冷靜,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心態最好的要數臨江王劉建,他或許早知準備的禮物比不過哥哥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陛下喜不喜歡,此時害羞地出列:“建惶恐,願獻臨江特產一種,賀陛下登位之喜。”
便有宦者小跑著過去,接過臨江王內侍手捧的陶罐,兩罐分彆呈給天子太後閱覽。
呂雉瞧了瞧,沒認出裡頭裝的是什麼,隻覺一股澀意夾雜著清香襲來,令人頭腦清明。劉越一愣,認出這是上一世在書中見過的茶葉,令他驚奇的是八哥還懂得將摘下來的嫩葉炒製,曬乾。
末世的他麻木於生存,最渴望地就是嘗一嘗新鮮果蔬的味道,茶也包括其中,劉越彎起了眼睛。
劉建解釋說:“此物本是嫩葉,生吃沒什麼味道……”
“……”眾臣明白了,臨江王想必是真的生吃過。
臨江國相輕咳一聲,他們大王就是個癡迷西域胡椒與牛肉乾的吃貨。劉建哼哧起來:“恰有侍廚不小心把它放進鍋中,誰知炒製出來,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了。願請陛下與太後賜名。”
宴席的氛圍變得平淡,因為臨江王所獻普普通通。但出乎他們意料,八歲的陛下捧著陶罐,顯得很是喜歡,還鄭重地為之賜名:“此物為茶。”
茶!
陛下喜歡,那就是千金不換的好東西。劉越高興呂雉就高興,還叮囑大長秋抱著陶罐,回頭放寢宮裡去,這下,所有人都對茶好奇起來,連普普通通的臨江王,都隱隱炙手可熱了。
劉建坐下的時候,臉頰都興奮地紅了。
這一下,打得旁邊的淮陽王劉友措手不及。他深吸一口氣,原本就在意自己的禮比不上前頭,現在恐怕連臨江王都比不過了,心態一擰巴,獻禮的時候,便顯得有些氣弱。
有大臣在心裡搖頭,不認可淮陽王的心性。
臨江王獻茶的時候,誰都認為此物尋常,但又有誰露出嘲笑了呢?
儘到心意,彰顯對天子、太後的臣服,才是獻禮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