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第 170 章 龍城大薩滿徐生(2 / 2)

薩滿神是否擦得太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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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生搓完冒頓的一層皮,雲淡風輕地將布帛一扔,示意再來一盆。

方才他想通了,命運皆有定數,有時候不是他想活,就能活下來的。而今自作自受,吃了語言不通的大罪,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隻能坦然地迎接結局。

如匈奴這般殘忍暴虐的敵人,一旦察覺真相,恐怕他會死得很慘。罷了,若祖師爺保佑,就保佑他能魂歸故裡,陛下召見其餘化學家的時候,能偶爾想起他的名字,想起曾經有一個忠心的臣子,不得已客死他鄉……

早知道如廁的時候叫十個八個向導圍著就好了。

徐生渾身的氣質愈發.縹緲,手上動作逐漸擺爛。第一天,徐生手指結印,念念有詞;第二天,徐生或坐或站,閉目做法;第三天,徐生開始跳大神舞,順便把寶貝布袋裡剩下的唯一一顆糖丸搓成粉,敷衍地塞進冒頓的鼻子。

一邊塞一邊歎氣,多好的飴糖,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回過頭,他用方言鄭重開口:“此乃回魂丹。”

第四天,徐生無聊透頂,見冒頓依舊高熱不退,偷偷給了他一拳,隨即若無其事,開始偷學匈奴的語言。

左賢王稽粥因著一開始的尊敬,沒有對他的治病方法發表任何意見。當晚,徐生眼尖地瞥見他被一個說漢話的男子叫了出去,他唰一下豎起了耳朵——

左賢王稱那男子為老師。

再回來的時候,左賢王看向他的視線帶了一絲打量,恐怕認為他能治好大單於的信心,也不那麼堅定了。

徐生嘖嘖,原來這裡還有聰明人。

又過了幾天,一個披頭散發,神神叨叨的老人闖了進來,見到他極其憤怒,手舞足蹈地指責著什麼。徐生大開眼界,聽了好半天,才辨認出什麼“神藥”“不敬”。

他恍然大悟,這是遇到同行了。

這行騙水平連他都比不上!

徐生內心鄙夷,表麵淡淡一笑,並不爭辯,頓時高下立現。

老人氣壞了,在那無能狂怒,不一會兒就被請了出去。

左賢王稽粥緩緩進來,凝視著徐生,右手放在了腰間彎刀上,徐生裝作若無無事,日複一日地開始做法。

愛咋咋地,他已經預料到離露餡不遠了。

第十五天,徐生照常端坐於冒頓榻前,思索今天該怎麼折騰好。

聽說右賢王劍指單於之位,領著騎兵終於趕到了龍城。眼見著叔侄之爭即將開始,帳外的氣氛越發緊張,如此喜事,不唱歌實在可惜!

他清清嗓子,正要唱出第一句,卻見冒頓緊閉的雙眼動了動,緊接著,吃力地睜開一條縫。

徐生:“?”

冒頓削瘦許多,且隱隱作痛的臉頰動了動,扭過頭,朝徐生看來。

他緩緩開口:“薩滿神……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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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使團回歸長安,依舊沒有徐生的消息,理智的人心知,徐名士恐怕不會回來了。

化學家們集體蒙上了一層陰影,徐生的師父嚎啕大哭,這出門散心,怎麼還把命給散沒了呢?

陰雨蒙蒙的天氣,劉越乘輦來到梁園。他命人做好的衣冠塚,就埋在不遠處的青山上,在眾人難抑的目光裡,皇帝陛下親自燒了張侍中所作的祭文,當做祭拜。

便是永遠與化學家不對付的墨者,遠遠站在一旁,眼眶也濕潤了。

得天子如此相待,此生不枉來上一遭!

與此同時,匈奴龍城,徐生的眼眶同樣濕潤了。

他不過睡了一覺,怎麼就到這樣的地步了。

徐生望望滿麵震驚,從此以後失去大薩滿之位的老頭,又望望捧著大薩滿信物的自己,最後看向裝點得分外隆重,分外肅穆的祭壇高台。

在他腳邊,跪著心悅誠服、手捧紅珠的左賢王稽粥,瘸了一隻腿的二王子稽庾,還有得知冒頓醒來以後,氣焰迅速消失的右賢王,以及成百上千的匈奴大貴族。

當然,左賢王的老師也在其中。

冒頓的身體還很虛弱,特彆是臉和脖子,不知道為什麼,其上的陣痛一直持續,沒有消失。但他堅持來到現場,見證了新任龍城大薩滿的誕生,等祭祀結束,他彎下腰,雙手高抬,為徐生獻上一把嵌滿寶石的匕首。

他的語氣極其恭敬:“請薩滿神為我賜福。”

徐生沉默了一會兒,迅速適應了新身份。

他接過匕首,閉上眼感應了一番天時,悠悠用匈奴話道:“從這裡往西走,有數不儘的新物種,天下未曾聽聞,譬如蒜,譬如胡椒。如果得到它們,大單於的身體將會迅速地好起來,這是獨屬於神靈的寵愛!”

他清楚聽見,不止一個人的呼吸變得粗重。

徐生悠悠開口,點了趙壅的名字:“神靈告訴我,你熟識漢學,善於交際,由你帶隊,定能為大單於帶來痊愈的希望。”

聰明人不適合呆在這裡,不如為他的陛下發光發熱,徐生虔誠閉眼:“此乃上天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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