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千江遊鯉。”
暴躁的敲門聲捶打著門板,脆弱老舊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房間都跟著一起顫抖,趴在柔軟長毛地毯上的一團朝火爐邊挪動了一下,從裹住全身的毛毯中探出兩隻手抱住頭自我催眠:“沒聽到,什麼都沒聽到,已經在門上貼了外出告示,不會有人敲門的。”
不斷流逝的時間一並帶走了敲門者的耐心,叩擊門板的力度逐漸加大:“開門!彆躲在裡麵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下一句是‘你有本事搶男人你有本事開門啊’……”
遊鯉:動了動了,魚哥的DNA又動了!
一顆腦袋從毛毯裡鑽了出來,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金發,掛著濃重黑眼圈的臉上表情虛幻:“我仿佛聽到雪姨在敲我家的門??哈哈我一定是在做夢……專家說得對,鬼/畜視頻果然不能看太多,做夢都有雪姨味了。”說完又把頭縮回毯子裡。
裹得更緊了。
係統:“……”
“這個時候就不要騙自己了,”係統語重心長的說,“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該學會勇敢麵對人生了。”
遊鯉抱頭抽泣:“魚哥做不到哇!我隻是個小弱雞,為什麼要麵對這麼艱難的人生?”
他抬手抽了張紙搓搓鼻子,裹著毛毯瞪大眼睛看著不斷震動的門,仿佛下一秒就有史前大怪獸要破門而入。
“攻攻啊,你能幫我看看門外是什麼情況嗎?”是不是已經被一群手持西瓜刀的彪形大漢堵住門了?
“小苟日的說了多少次不要把我當成監控攝像頭,我可是最優秀的係統!”係統罵罵咧咧打開了監控視頻。
整條街空蕩蕩,隻有身披黑外套的褚發少年站在門口,似乎察覺了什麼,仰頭看向半空,與偷偷摸摸看監控的遊鯉對視了一眼。
遊鯉:“……”
瞬間鑽回毯子,隻留下一個瑟瑟發抖的屁股露在外麵,蒙住頭爆哭:“中也看起來好生氣!”
感覺會被暴打一頓,揪住衣領瘋狂毆打臉部然後一腳踹進垃圾桶!拎一桶汽油淋進去然後咬根煙優雅劃火柴,點煙後甩進垃圾桶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頭也不回的走掉!背景就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和魚哥的慘叫!
遊鯉咬住毛毯一角哭唧唧:“港口Mafia好可怕啊嚶嚶嚶!!!我要死了嗷嗷嗷!!!”
係統:“……講真的魚哥,我覺得跟是不是港口Mafia沒關係,誰連續敲了三個小時的門都會生氣的。還有少看點黑/幫電影,你腦補太多了,比起電影橋段,你不如看看自己的手機。”
遊鯉想了想,摸出手機,鎖頻就是靚仔四兄弟勇奪橫濱中華街廣場舞大賽亞軍後拍的照片。
站最高的是津島……太宰治,手拿兩把粉色舞扇捧著下巴笑眯眯做花朵開放狀,然後是自己捧著獎杯笑得露出八顆大白牙,下麵是中也拿著扇子比出大鵬展翅,最後是芥川半蹲拿扇子的手背在身後做孔雀開屏。
這個拍照姿勢是遊鯉精心設計的,獲得了大爺大媽們的一致好評,還掀起了一股小小的模仿風潮。作為原創,照片上的遊鯉笑得開心極了,太宰治也眉眼彎彎,芥川全程僵硬如木偶,瞳孔失去了高光,中也麵無表情,一頂帽子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臉。
遊鯉盯著鎖屏圖像看了一會,滑開手機點進相冊,翻看了幾張如【靚仔四兄弟沙灘拖鞋照】【靚仔四兄弟舞蹈照】之類的得意之作,手機拿不穩跌落在地,悲傷的淚水止不住流了出來:“看過之後我覺得我會死得更慘了嗚嗚嗚……”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魚哥,”係統深沉的說,“還記得我突然免了你一個月的房租嗎?讓你拿著錢買點想吃的。多少次,我都以為你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你看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如果要死,早就死了。”
在想象中已經被邪惡凶殘的港口Mafia成員殺死一百次的遊鯉無視係統逼逼抱頭爆哭:“嗚嗚嗚我先寫遺書好了……”
太慘了,魚哥真的太慘了,短暫的生命就要結束了嗚嗚嗚……
金毛狗剩跑到他身邊,用筒子嘴蹭了蹭遊鯉涕淚橫飛的臉,遊鯉反手抱著狗剩:“放心狗剩,爸爸走之前一定會安頓好你的。把你給亂步養吧,你不是很喜歡亂步喂你肉腸嗎?”
【亂步】和【肉腸】,聽到熟悉的詞語狗剩瞬間就支棱起來了!掙脫主人的懷抱顛顛小跑到門口坐好,眼巴巴的看著遊鯉催他開門找亂步要肉腸吃,歡樂的吐著舌頭,嘴裡已經開始流哈喇子。
遊鯉:“……”
……還是我們迅哥說得好,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看來魚哥與狗剩的悲歡也隔了一道馬裡亞納海溝。
遊鯉冷漠臉:寫遺書之前先吃頓好的,比如狗肉火鍋就是不錯的選擇。
流了半天口水也沒等到主人來開門的狗剩決定自力更生,抬起兩隻狗爪扒在門上,筒子嘴和狗爪一頓輸出,熟練的打開了門竄了出去……
遊鯉:……
曾經得意洋洋在網絡上炫耀過多次的【我家狗子好聰明】【我家狗子自己開冰箱】【我家狗子會自己開門】等小視頻,此時都化作了一個字:淦!!!
狗剩衝出門就撞上了堵在門口的人,一顆碩大的狗頭聞聞嗅嗅,終於找到一絲縫隙,用力鑽了進去,視線終於開闊後歡樂的朝隔壁亂步家狂奔而去……
敲了三個小時門後猝不及防被迫騎狗的中原中也:……
此時一顆腦袋鬼鬼祟祟從門縫裡探了出來,與倒騎在狗背上的中原中也四目相對。
中原中也臉全黑了,發出了想要殺人的怒吼:“千江遊鯉!!!”
這個沙雕還是殺掉算了,這一刻港口Mafia乾部中原中也無比冷酷的想。
遊鯉捂嘴淚奔:“狗剩,爸爸的好兒子,我錯怪你了。”
感動完立刻縮回腦袋準備反手把門鎖上,結果腦袋才縮到一半,眼前一花,被狗剩馱出去一段路的中也閃現到了門口。
戴著漆黑皮質手套的手按住門板,鈷藍色的雙眸中怒火在燦爛的燃燒著,中原中也怒極,臉上擠出一個駭人的笑容,逼近明顯在發懵的蠢臉,磨著牙惡狠狠的說:“三個小時,我敲了三個小時結果是狗給我開的門,你真有膽啊。”
遊鯉被嚇傻了,感覺下一秒中也就要掏出槍頂在自己額頭上,人類的求生本能讓他做出了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反擊!先身子後傾拉開距離,然後腦袋重重撞了上去!
兩顆腦袋哐撞在一起,遊鯉眼冒金星,淚水瞬間就流下來了。
中原中也帽子都被撞飛了,他捂著額頭不敢置信看著遊鯉:“你是傻瓜嗎?啊?!”
遊鯉迅速蹲下抱住頭:“不要打我嗚嗚嗚!!”
中原中也無語盯著蹲在地上發抖的人,俯身撿起了帽子,順手在亂蓬蓬的金發上rua了一把,拍了拍帽子戴好,有些煩躁的皺著眉:“誰要打你啊笨蛋!”
“真……真的不打嗎?”遊鯉抱著頭結結巴巴的問。
“你先站起來。”中原中也踢了踢遊鯉的腳尖。
遊鯉沉默了下,弱弱的再次確認:“真的不打嗎?”他警覺的問:“不會騙我站起來好方便你揪住衣領毆打我的臉吧?”
中原中也無語良久:這就是沙雕的腦回路嗎?
等不到回答,遊鯉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我就知道你想打我的臉,承認吧你早就嫉妒魚哥的美貌了對不對?!”一想到自己美少年的臉會被無情毆打成豬頭,他哭得更傷心了。
中原中也看著他歎了口氣,因為敲了三個小時門而積攢起來的怒火瞬間消散得乾乾淨淨,“都說了沒有人要打你,你到底看了多少黑/幫電影啊?不要總是腦補一些奇怪的東西。”
以他對千江遊鯉這個沙雕的了解,對方在Mimic事件後會做的事輕而易舉就能推斷出來:通過看有關Mafia的電影來猜測自己會被怎樣對待。
“哪裡奇怪了?!”遊鯉不忿的說,“你們港口Mafia超凶的!”反駁完又想起站在眼前的是真正的港口Mafia成員,瞬間又萎了下去。
中原中也蹲下,抬手按在遊鯉腦袋上用力揉了一通,聲音低了下去:“喂,真正的Mafia,比你想象得要更可怕。”
遊鯉抬頭打開他的手,紅著眼凶巴巴罵人:“不要揉我的頭!禿了怎麼辦?”
中原中也挑眉:“哈?現在不怕我打你了?”
遊鯉站了起來,小心的看了一眼,確定中也身後沒有藏一把西瓜刀或者鐵楸鋼管之類的東西,又看了看他身後,沒發現第二個人,心裡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鬆一口氣,拉開門把人放了進來。
進屋後遊鯉抱著毯子縮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中也坐在對麵也不說話,壓抑沉默的氣氛中,遊鯉越想越委屈,眼淚噸噸噸就下來了。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沒好氣的說:“哭什麼啊你?有沒有身為男人的自覺啊?”明明是個整天樂嗬嗬沙雕,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就能笑出來,哭成這個樣子真是難看死了。
“我也不想啊……就……就是控製不了啊……”遊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輩子都是遵紀守法好市民的你魚哥沒見過那種場麵啊!刻意忽略掉的記憶又再次浮現,滿地的屍體和鮮血,最後停在拿著手/槍目光漠然一身血汙站在屍體中間的太宰治身上。
“會原諒我嗎?”當著遊鯉的麵製造了十數起死亡的太宰治腳邊是紀德失去生氣的屍體,蒼白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臉頰上濺了一串血點子,握著槍的手朝遊鯉張開懷抱。
【陋室銘】已經結束,簡陋茅草屋又變回了廢棄舊樓,建築風格類似教堂,有彩繪玻璃和粗壯的羅馬柱,地形變化後遊鯉就站在斷掉的半截羅馬柱上,呆滯的俯視著太宰治微笑著張開雙臂抱朝他走過來,鞋子踩過鮮血後,留下一個個紅色的腳印……
然後他就很慫的轉身跑掉了,不敢回頭看多看一眼,感覺太宰的目光一直黏在背上,直到現在也揮之不去。
想起這些遊鯉痛苦的捂住了臉:“不……不能怪我啊嗚嗚……就真的很害怕啊……我不是故意丟下太宰和芥川逃走的……”
“我已經聽說過事情經過了,太宰這家夥……”中原中也皺著眉,到底發生了什麼?混蛋太宰居然當著阿魚的麵殺了那麼多人。
對於港口Mafia的身份被揭穿,中原中也早就有所準備,雖然阿魚的智商堪憂,但身邊還有一個據說能輕易看透一切真相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
不過他預想中會以更加溫和的手段揭穿這件事,一種不會讓阿魚改變對他們態度的溫和手段。
中原中也神色淡淡,鈷藍色的眸子慢慢暗了下去,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想要阿魚遠離黑暗世界的想法已經不再出現了呢?取而代之的是【如何讓阿魚在知道真相後繼續接納黑暗的自己】。
大概因為世上一切生物都是貪婪的,就連樹木也會擴張根以獲取更多養分,地麵上綠葉成蔭一派寧靜,殊不知在不見光的泥土中崎嶇的根係肆虐擴張,扭曲纏繞成猙獰的模樣。
樹木都是如此,更何況是擁有【心】的人類?自己也好,混蛋太宰也好,以及被太宰撿回來的芥川,從來都是手中空無一物的人,某天突然握住了什麼,最後又怎麼肯輕易鬆手?
所以阿魚,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中原中也看了抽抽噎噎的遊鯉一眼,聲音有些黯啞:“既然這樣,以後就不要來往了。”他冷漠的開口,正哭得傷心的人立刻抬頭看著他,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不要再跟太宰來往了,包括我和芥川,還有織田作之助,我們都是港口Mafia的成員,你以後都不要再接觸了。最好離開橫濱,我……我也會讓太宰不要再來找你。”
“為……為什麼啊?”遊鯉聽完連哭都忘記了,頂著一張滿是涕淚的臉眼巴巴看著中也,被【不再來往】這個自己從沒考慮過的選項驚到了,本來就處於受驚過度的腦子現在更遲鈍了,不明白中也為什麼要這麼說。
事情發生的時候因為織田和芥川還有孩子們的死,憑著一股氣開啟了時間回溯想拯救大家,覺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凹凸曼,心裡充滿了勇氣,什麼港口Mafia的身份什麼故意欺騙都在死亡麵前都顯得不重要了。
但一切告一段落後,刻意無視的東西又冒出來了。一直以為是普普通通失學兒童的好兄弟搖身一變成了港口Mafia,還不止一個,足足四個!四個!!
遊鯉都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掛了什麼奇怪的buff。
特彆是太宰治當場翻臉殺人,讓遊鯉受到了極大驚嚇,就算係統說他是漫畫中的人物,殺人跟《死神》裡黑崎一護砍虛是一個性質,也改變不了他被衝擊得搖搖欲墜的內心世界。
冷靜下來後滿腦子想的都是以後大家要怎麼相處,自己頭也不回的逃走太宰會不會很受傷,芥川受刺激過度好像還咳血了不知道有沒有住院,織田家的孩子們好不好,從來沒想過中也提出的不要再來往這個選項。
“因為……我丟下了太宰和芥川,你們生氣了?覺得我不配跟你們做朋友嗎?”他結結巴巴有些慌張的問。
中原中也:“……”
“都說不是故意的啊!”遊鯉委屈辯駁,“真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津島……太宰突然就那樣了!都不給點緩衝的。”
說實話,經過三十多次的時間回溯,加上早早接受了所在的世界其實是本漫畫的真相,對槍/戰鮮血死亡遊鯉已經有一丟丟脫敏了,真正讓他受到刺激的,是太宰前一秒還笑著跟他講話,下一秒就掏/槍麵無表情連續射擊殺了好幾個人。
“……至少早點告訴我真相嘛,現在……現在又嫌棄我逃走,覺得我不配跟你們當朋友。”越說越覺得委屈,最後爆哭飆淚:“可惡!你們不是港口Mafia嗎?為什麼對釣魚執法這麼熟練啊!”
中原中也:“……”
“我不是這個意思,”中原中也都不知該怎麼評價對方的腦回路了,他有點煩躁的壓壓帽子:“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