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步出人意料的沒有任何反駁,隻是很乖地抱著我。
“清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福澤諭吉開口說道,“亂步他也是剛剛接到羅莎莉小姐的電話,立刻就趕過來了。”
“福澤先生,還有各位,我是真的沒事。”
老實說,我並不希望有很多人過來探病。我要一遍一遍地安慰他們我沒事,但還是有人不信。
我恨不得立刻在他們麵前做一百個俯臥撐來證明我沒事。
“我看清溪現在的狀態是還不錯啦,大家不用太擔心。”替我解圍的是老好人太宰治,他指著桌子上削了一半的蘋果說,“那個可以給我吃嗎?”
我還沒同意,已經有人替我拒絕了。
“喂,太宰,那不是給你的。”
中原中也帶著醫生回來了,很巧,這位醫生是我在立海念國中時的同桌柳生比呂士,他也是網球部的成員之一。
“我肚子餓了。”太宰說完就啃了一口蘋果,然後笑眯眯地評價,“這蘋果買的不錯。”
“你這家夥!”
我是不知道中原中也和太宰為什麼關係也不太好,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發生爭執是在我和亂步的婚禮上,似乎是太宰給中原中也灌了很多酒,以至於中原中也醒來後一直在罵他。
我猜中原中也肯定對太宰有誤解,他可能以為太宰是個陰險的家夥,但實際上太宰隻是單純的替我們高興,所以才灌了他很多酒。
亂步抬起頭問柳生:“醫生,我妻子怎麼樣?”
“她……還好,刀傷不嚴重,而且送來的也很及時。”柳生猶豫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緩緩說道,“就是要注意,她是Rh陰性AB型血,最好不要受傷。”
……完蛋了。
血型被暴露之後,我會招來更多的同情和擔心。
我乾脆低下頭,不去看他們的目光。
年紀最小的宮澤賢治問道:“這個血型有問題嗎?”
“是罕見。”與謝野晶子解釋道,“Rh陰性血都很稀有,Rh陰性AB型又是其中最少的一種。”
“這樣啊……”
我閉上了眼睛:“各位,今天很晚了,我想休息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謝謝關心。”
我聽到陸續離開的腳步聲。
亂步是最後一個走的,他輕聲跟我說,他和福澤先生回我們家拿換洗衣服,然後他就會過來陪護。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我才睜開了眼睛。
我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照片。
Rh陰性AB型血啊……
它太罕見,所以最好不要受傷。因為受傷會很麻煩,甚至有人會在絕望中死去。
我想起我以前接受過的輸血。
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時候我在修行中受了很嚴重的傷,失血過多。大雪封路,我們困在一個偏僻的村莊,車子根本去不了醫院。
死屋之鼠的伊萬精通醫術,但他救不了我,因為我的血型太罕見了,他抓了全村莊的人,一個一個過來驗血,也沒有驗到和我相同血型的。
最後是陀思放下了茶杯,淡聲說:“不用找了,我和她是同一個血型。”
伊萬瞬間就變了臉:“不行!你的身體根本不能獻血,而且是她自己作死,怪誰啊?”
作為陀思死忠粉,伊萬即使殺了自己,也絕對不可能從體弱貧血的陀思身上抽血。
他拒絕了。
我在心裡也拒絕了。
陀思的表情很平靜,動作卻很嚇人,他隨即打碎茶杯,用瓷片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伊萬瘋狂地叫了起來,驚慌失措地捂住了他的手腕。
“我知道了!就是獻血也不是這樣獻的啊。”
陀思側過頭看著我,冰涼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輕聲說道:“源醬,你要記得要為我祈禱啊。”
我已經虛弱地說不出話了,但我一直都在看著。
他抽了很多血給我,多到伊萬已經不肯抽了,但他仍然堅持繼續,那滿滿一袋血,全部給了我。
然後我在村莊裡躺著養傷,他被伊萬連夜冒雪送去了當地的醫院。
我再次見到他時,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
據說他差點就死了,幸好當時血庫裡碰巧還有一份血液。
他撿回了一條命,身體卻更差了,吹了風就咳嗽。
伊萬氣得再也不跟我說話了。
見我哭喪著一張臉,陀思反而微笑著安慰我:“我還沒死,你那是什麼表情。”
“對不起,害你受了重傷。”我心裡沉重的愧疚讓我抬不起頭來。
“可我沒事了。”他又說,“你也沒事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要是血庫沒有血,那你就會……”
——你就會死了。
死亡一直都是我很抵觸的話題。
陀思沉默了很久,輕聲說:“如果你心裡很過意不去,那以後就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
我緩緩抬起頭。
他眨了眨眼睛,紫紅色的眼眸裡溢出笑意。
“否則我還是要給你輸血哦。”
……
我翻開照片,這張照片應該是果戈裡白天找機會塞到我口袋裡的。
是陀思那次病愈出院後,果戈裡和我還有伊萬在廣場上拍的合照。
伊萬是不高興,陀思是微笑,果戈裡是笑嘻嘻,我是不知道擺什麼表情。
那時候我們都還年少。
那時候他們也還沒有想要毀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