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雙手作望遠鏡狀,看著遠處,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了。
突然間,我看到他的發絲間飛過了一點熒光。
是淡淡的螢黃色。
像是浮在空中的一個小點。
“喲,這座山的主人來了。”
太宰放下了手臂,那個螢黃色的光點落在了他的繃帶上。
然後從他的身後飛出了無數螢黃色的光點。
也有光點落在了我的肩上,我才發現竟然是月螢山據說已經絕跡的螢火蟲。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的螢火蟲。
螢火蟲越來越多,幾乎要將整片夜空都覆蓋掉。
而它們飛過去的方向,卻又是另一條我從未見過的路。
津的嘴角挑起淡淡的弧度:“螢蟲開路,有意思。”
“某人還真是心腸歹毒。”太宰拽著自己的繃帶,歎息道,“為了自己的利益,寧願毀掉彆人的居所。”
見我不理解,太宰解釋道:“月螢山的螢火蟲叫一種叫水螢的生物。它們生活在水邊,對水質的要求很高,這裡隻有一條河,現在已經被徹底毀了,它們沒有辦法棲息藏身了,隻能出現了,剛好替我們帶路,某人剛才煮河的目的就是這個啊。”
我艱難地彆過臉去,遠遠地看了一眼山腳下的河流。
津不帶半點慈悲就煮沸了一條河,河裡所有的生命在一瞬間全部消亡,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些螢火蟲會怎麼樣?”我問太宰。
太宰吹了吹落在他繃帶上的螢火蟲:“會成群結隊的死去,因為它們不能脫離河流太久,這邊的大概就要真正絕跡了。”
“是麼。”
我從未見過和月亮顏色一樣的螢火蟲,還是為它們感到了深深的遺憾。
風與水需要百年造林,一條河也需要很多年才能形成一個完整的生態環境,水螢東躲西藏更是不易。
而這一切,都將在一晚上的時間裡消失。
毀滅比起創造,真的是容易太多了。
——因為你以前所看到的月螢山,隻是彆人想讓你看到的月螢山。
津先生的這句話,我在登上山頂時才體會到。
我以前到達的地方應該隻是這裡的半山腰,而真正的月螢山,是在更往上的位置。我猜這裡被設下了某種異能結界,類似於障眼法或者隔絕空間之類的把戲。
太宰的異能可以將設置在這裡的異能無效化,所以月螢山才露出了它本來的麵貌。
“但是這不是很奇怪嗎?”我疑惑地問津,“我知道有些異能脫離本體之後依然能存在,但是太宰君的異能要觸碰到他的身體之後才能失效,為什麼山體會在這時候就露出來呢?”
我知道我腦子不聰明,津和太宰對視一眼就能知道的東西,我思考很久,都想不出答案。
“剛才你沒有注意到有什麼東西碰到了他嗎?”
我在腦海裡飛快地回憶著從太宰爬上山來的一切場景。
碰到他的、碰到他的——
“螢火蟲。”
“是。”
“難道螢火蟲還能擁有異能嗎?”
我從來沒想過這麼細小的動物還能擁有異能。
“少見多怪,雄英高中的校長也隻是一隻覺醒個性的白老鼠。”津頓了頓,又說,“不過這裡的螢火蟲不同,它們沒有異能,是有人將異能賦予給它們,讓它們守護這座山的。”
賦予螢火蟲異能……
既然能賦予螢火蟲異能,那必然能賦予人類異能,那我可能也是在這裡,被某人強製賦予了異能。
“根據因果律的定義,出現任何一種現象,都必然有因,既然你是在這座山上出事的,應該就是在這裡了。”
大量的螢火蟲聚集在了某塊岩石上,似乎是不想讓我們接近。
津扭過頭看著太宰,朝後者抬了抬下頜:“去吧。”
“我又不是工具人。”太宰撇了撇嘴,將手放在了岩石上。
螢火蟲群慢慢地散去了。
被消除異能的螢火蟲隻是普通的蟲子。
“接下來是你。”津對我說,“處理掉這上麵的岩石,注意隻有岩石部分。”
我照做了。
巨大的岩石層慢慢消失。
我一共消了四層。
底下才露出了一個深坑。
螢火蟲守護著的,必然是這坑下麵的東西。
入眼,是數十具以扭曲的方式交疊的骷髏。
仔細觀察,這些骷髏都有著不同程度的缺損。
津跳下了坑裡,毫不介意地在那堆骷髏裡翻翻揀揀。
我看了一眼太宰,他的目光並不在我們這裡,他解開了手臂上的一條繃帶,正在玩繃帶。
……好尷尬。
一個在玩,一個在翻。
那麼我該乾些什麼呢?
“找到了。”
津從坑裡跳了上來,手裡拿著一顆彈珠。
是一顆淺藍色的彈珠。
……這種彈珠,我家裡堆了好幾瓶,因為亂步特彆迷戀亮晶晶又圓溜溜的物品。
但是從死人身上翻出來的彈珠,我還是不要拿給他玩了吧。
心裡膈應。
我完全不想要。
津把彈珠塞到了我的手裡:“保管好,這是我從那堆骷髏的手裡,找到的唯一沒有腐爛的東西。”
我實在拒絕不了,於是胡亂塞進了口袋裡。
“我困。”他揉了揉眼睛,孩子氣般地嘟囔道,“回去了。”
他朝我伸出了手,我下意識地朝太宰看過去。
“太宰君——!!!”
我看到他的手裡,抱著一個金燦燦的圓球。
簡直就像是一個月亮。
他把他身上的所有繃帶都拆了,編成了一個大圓球,螢火蟲全部聚集在了上麵,讓這個圓球閃閃發光。
我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也不過此般光輝。
凡人編織出的夢想是這般動人。
他笑意吟吟:“清溪醬,這次是我給你摘下了月亮喲。”
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分彆時的那個夜晚。
我把房子裡能盛水的任何器具都搬到了沙灘上。
我在每個碗裡裝滿了水,讓星星全部倒映在水裡。
那時的風一吹,星光隨著水波蕩漾起來。
這時的風一吹,月亮好似抖落些許銀輝。
我還沒來得及感慨,津已經抓住了我的手。下一秒,我們兩人就身處在剛才的醫院裡了。
“津先生,太宰君還一個人在山上呢。”
把人帶過去當工具用,都不包返程票的嗎?
“不用管,反正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