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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第一次來偵探社了,以前在追求亂步時,經常會過來送甜點和飲料。
一開始亂步對我並不在意,告訴我把東西放下就可以走了,他還要工作不可能一直陪我聊天。
沒人覺得這樣的追求方式能追到亂步。
我也不氣餒,隻是詢問他甜食是否符合口味,記在本子上,表示下次會改進。
後來太宰鼓勵我在樓下大聲表白後,偵探社的成員們以為亂步會非常生氣,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
然後我們就開始談戀愛了。
和亂步談戀愛,對比幸村和陀思是全然不同的。
他極其富有童心,路邊的一個蘋果糖都能讓他開心半天,天上出現彩虹時也會興奮地許願。
再後來,我們飛速表示要結婚,驚掉了偵探社一乾人等的下巴。
雖然很多人反對,建議他再談久一點做決定,連我自己都受到了動搖,覺得認識三個月就結婚是太倉促了一點,國木田更是用了很多閃婚後閃離的實例來勸服我們。
婚姻不是戀愛,牽扯到的東西太多了,必須要深思熟慮,要有很長遠的計劃。
但是亂步不同意,堅持他的婚姻他自己做主。
現在想來,這件事裡,從頭到尾都在堅持的,隻有他一個人。
聽說亂步受了傷,偵探社裡的成員都紛紛丟下手裡的事情,圍了過來。
“亂步桑沒事吧?”
“不是有敦和鏡花同去嗎?怎麼會突然受傷呢?”
在與謝野晶子醫生將他的鞋子脫掉時,整個腳趾前端的襪子已經全部染紅了。
連福澤諭吉都皺了眉。
脫襪子的時候,更是讓人揪心。由於血液已經凝固,襪子黏在了腳上,拽下來的時候,亂步倒吸了一口涼氣。
“輕點。”
與謝野晶子替他檢查了說:“大拇指的指甲碎了半塊,但是還有一點黏在上麵,亂步先生,你忍著,我要給你把碎掉的半塊拔下來,會有點疼。”
聽到這話,亂步的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福澤諭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沒事的,亂步,不會有問題的。”
與謝野晶子手裡的酒精剛碰到亂步的腳趾,他整個人差點沒跳起來,死活都不準她再碰了。
“亂步桑,斷掉的指甲是肯定要拔下來的。”與謝野晶子大概從來沒替亂步做過治療,頗為頭痛道,“你這是被車撞的嗎?”
泉鏡花解釋道:“他踢了鐵門。”
“鐵門?你是把自己當阿敦和社長了嗎?”與謝野晶子拿起鉗子,“算了,我要開始拔了。”
“等等,我不打算拔了。”亂步連連搖頭,“這個實在太考驗我了。”
“不拔下來會發炎的。”
“亂步桑,你先彆動。”我走過去,看著他破碎的腳指甲,伸出了手,如果隻是去掉那片斷掉的指甲,我的異能力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那樣就不會疼了。
他察覺到了我接下來想做的事,按住了我的手:“清溪溪,你去把我桌上的冰可樂給我拿過來,聽話。”
“好。”
我剛走出偵探社的手術專用房間,就聽到了一聲嚎。
我回過頭,看到他坐在病床上,肩膀疼得一抽一抽的,垮著一張臉,周圍的人就差沒給他鼓掌了。
據說他是偵探社真正的團寵,大家都把他保護得很好。
可被保護的很好的亂步,還是受傷了啊。
我拿來冰可樂給他時,其他人都回自己的工位上繼續工作了,讓他好好休息。
“清溪溪,我剛才很勇敢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腳趾,那裡已經被包好了,形成了一個鼓鼓的苞。
我擰開可樂,遞給他:“為什麼不要我幫忙呢?用我的異能力,消除半片指甲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他呼嚕呼嚕地咽下嘴裡的可樂,拖長了尾音:“笨——蛋——”
“不要說我是笨蛋。”
“你就是笨蛋。”他皺了皺鼻子,聲音有點沙啞,“我說過不讓你再用,就絕對不會再讓你用了。”
“那就寧願自己痛嗎?”
“也不是很痛叭,我有男子力啊。”亂步說道這裡,放下了可樂,湊近了我,貼在我的耳邊說,“你要不要哄哄我?”
他說完立刻又坐回了原來的地方,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樓下給你買陪可樂的點心,你等著!”
“喂,我不是要吃——”
我跑出病房時,發現居然有不少人在門外探頭探腦,由於我跑得太快,他們一時半會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能和我默默對視著。
“亂步桑沒什麼事,我去樓下買些甜點,大家想吃什麼?亂步桑說他請客。”
“既然亂步桑請客,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與謝野晶子等幾個女生很大方地要了自己想吃的點心,中島敦和穀崎潤一郎他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穀崎潤一郎靦腆地笑道:“畢竟亂步桑很少這麼大方地願意分食物啊。”
我看向中島敦:“敦君,可以陪我一起去買嗎?我可能一個人拿不過來。”
中島敦點了點頭:“好的。”
樓下就有一家新開的點心店,我邊挑點心邊問:“敦君,亂步桑是接到電話然後去接我的嗎?”
“不用這麼麻煩的,亂步桑自己推理一下就知道了。”中島敦解釋道,“他講今天你說烤奶油曲奇送來,但烤曲奇的時間花得也太長了,而且打你手機也沒打通。”
“我的手機半路沒電了。”奶油曲奇也送給了切原赤也。
“下次還是充滿電出門比較好,亂步桑很擔心你。”中島敦替我端著餐盤,輕聲說道,“雖然他今天踢門踢壞了指甲,但是從男生的角度看,我覺得這種行為很帥。”
“說起來,我都不太了解你們偵探社,是和東京的毛利偵探事務所一樣嗎?”
“嗯,有部分工作內容是相同的,我們有時候會幫忙解決一些警察拜托的事,像普通的偵探事務所那樣,有時候也會接受個人的委托,不過,”中島敦頓了頓,繼續說道,“也有些工作內容是保密的,不會對外公開。”
“我之前住在鐮倉,也聽說過你們的一些傳聞,五花八門的,所以沒太在意。”
中島敦將餐盤放到收銀台旁,我付完錢後,他很禮貌地替我拎了比較重的飲料袋,將比較輕的食品袋留給我拎。
“你們有遇到過比較困難的事嗎?”我邊說邊推開了門。
“比較困難的事?”中島敦的聲音突然停住了,然後他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我看到了在對麵的馬路上走得跌跌撞撞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有啊。”他喃喃道,“天人五衰,那幫人,又出現了。”
我臉上的笑也凝固了。
……中島敦,他竟然知道天人五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