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陀思輕聲歎氣,“抱歉,我隻是不喜歡為我沒做過的事負責。”
“羅莎莉,你是加入天人五衰了嗎?”愛倫坡開口問道。
聽慣了愛倫坡磕磕巴巴的說話節奏,第一次聽到他流暢的語速。
他是個很容易害羞的社恐,跟人說話都會結巴和臉紅,大概隻有麵對自己的親妹妹,才不會感到緊張。
“……是。”
“為什麼?你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是我最珍視的妹妹,爸爸和媽媽和我,都希望你健康快樂地長大,你為什麼會加入天人五衰呢?”
愛倫坡慢慢抬起臉,第一次露出了藏在卷曲劉海下的眼睛,他同亂步一樣,眸色是綠色的。
“那哥哥加入的組合就是什麼正確的組織了嗎?”
“人死從來不能複生,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請你不要執迷不悟。”
“我執迷不悟麼?如果我沒記錯,”羅莎莉不服氣地說道,“你所加入的組織最初的目的也隻是找到那本書吧,你們的首領不也是想用它來複活他死去的女兒嗎?”
“是,但是他沒有成功,因為無論多少遍,死亡都是不可逆轉的。”愛倫坡走近一步,把手遞給了她,“對不起,哥哥的行為使你產生了認知上的錯誤,我加入組合,隻是為了有更正當的理由,能夠挑戰亂步君。我知道首領的願望並不會成功。他本人現在也已經認識到了,回美國安心照顧妻子了。”
“來吧,跟哥哥回家吧,那些事交給亂步君他們處理就好,我已經訂好了回美國的機票。”
“我不會回去的!”羅莎莉堅定地搖了搖頭,“再次見到西格瑪之前,我絕對不會回去的!”
我聽著兄妹兩人的爭吵,看向旁邊的亂步:“亂步桑,你知道她和西格瑪之間的事嗎?”
亂步還沒回答,陀思倒是先他一步說話了:“源醬,你問我能得到更多的情報,作為和西格瑪同僚的我,對他們每個人都還算了解。”
在他平靜到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裡,我大概知道了發生在西格瑪和羅莎莉身上的事。
西格瑪是在組合開始找書的三年前被寫進書中誕生的人物。那是一本很神奇的書,寫下的所有事會變成現實。
所以陀思才會想要得到那本書,借助它的力量,實現自己的願望。
沒有過去的西格瑪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作為工具人出身的他,存在的意義也隻有工具人而已。但他卻遇到了羅莎莉。
是聽起來還算浪漫的相遇。在美國一個小鎮的街頭,獨自流浪的西格瑪,遇到了離家出走的羅莎莉。
公園的水泥管有上下兩根,他們各自占有了一根,躺在裡麵各自為各自的煩惱而困惑。
“我什麼都沒有,生活顛沛流離,我不快樂。”——這是西格瑪的煩惱。
“我什麼都有,衣食無憂,但我還是不快樂。”——這是羅莎莉的煩惱。
人類的煩惱與悲傷從來都不相同,但男性在麵對女性的本能似乎是相同的,下雪的冬夜很冷,羅莎莉在水泥管裡瑟瑟發抖,西格瑪脫下了自己身上單薄的外套,從管道裡塞給了她。
“你不冷嗎?”我猜羅莎莉會這麼問他。
“男人才不怕冷。”西格瑪多半會凍得縮成一個球,嘴硬地回答她。
然後他們度過了一個令各自難忘的夜晚。羅莎莉的家人找到了她,西格瑪則是站在一邊,目送她離開。
那是他們的初遇,羅莎莉故意沒有將西格瑪的外套還給他,寧願看著他在大雪裡凍到僵硬,因為她想要一個借著還衣服名義而再次見他的理由。
那晚他們應該聊天了,而且交換了彼此的煩惱。
之後,羅莎莉一直在找西格瑪。這個來曆成謎,看上去悲傷又漂亮的男人,是她生命裡遇到的最奇特的存在。
作為上流社會的富家小姐,她平日裡接觸的都是門當戶對的男孩子,她第一次遇到像西格瑪這樣一無所有的人。
但這個一無所有的男孩子,把身上僅有的一件外套給了她。
他擁有的實在是少,但他全部給出來了。
他還對她大吐苦水,生活過分糟糕自己過分糟糕,不比他躺著的肮臟的水泥管好到哪裡去。
羅莎莉從未遇到這樣的人,每個人在她麵前,都竭儘所能展示自己優秀的一麵,她天生聰明,其實知道他們背後的不堪。
有的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有人永遠掛著微笑的麵具。難得有西格瑪那樣的人出現。
再後來,她一直追尋他的步伐,直到來到日本找到他。
她的生活充滿了表麵的光鮮亮麗,如同她兄長愛倫坡筆下設定好的劇情。
對她而言,再也沒有比西格瑪更真實的存在了。
……
“清溪醬,你不覺得和你相比,西格瑪更像一個人嗎?”羅莎莉看著我,艱難地說道,“他那麼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卻被作為棋子犧牲。你這樣的人,笨的要命,又愚善的無可救藥,但你……運氣真好。”
這話聽著很想打人。
我沉默了一秒,說:“小姑娘,與你和西格瑪相比,我經曆過的糟糕的事太多了。我運氣不好。
但想要活下去的意誌,我一點不比你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