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個事兒。”他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故作不經意地,低聲問,“你喜歡蔣池嗎?”
倪歌愣了一下,反問:“你說的是哪種喜歡?”
容嶼抿住唇。
她繼續道:“如果是對普通朋友的喜歡,那我當然很喜歡他,就像喜歡宋又川一樣。但,如果是對……”
她停了一下,“如果是對戀人的喜歡,坦白地說,我不太明白,那應該是什麼感覺。”
夜風沁涼,容嶼微微垂眼,唇抿成一條線。
他也想過,也許他不該這麼早來問這種問題,但不管是之前那個貿然衝到她麵前表白的眼鏡師兄,還是現在的蔣池。
——都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迫切地想要確認這件事。
“倪歌。”
沉默半晌,容嶼艱難地擠出一句:“不要早戀。”
——不要喜歡彆人。
風刮在臉上有點疼,倪歌小心地拉高圍巾。
不知怎麼,她有點兒失望。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
於是她沉默片刻,乖乖應下:“好。”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屋。
推開門才發現,除了容爸爸和容媽媽,竟然還有一位客人。
——黎婧初。
“阿嶼,倪倪。”容媽媽切了一盤水果,走出廚房正看見他倆回來,立馬笑著招呼,“快過來吃水果。”
“就來。”容嶼應了一聲,回過身,一言不發地站在倪歌身旁。
被他的影子籠罩住,她不解:“怎麼了?”
“等你換鞋。”
“……”
倪歌剛剛低落的心情突然就變好了,眨眨眼,躥起來:“走吧。”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容媽媽把果盤推到他們麵前:“拿叉子。”
黎婧初也拿起來一個,身體前傾,笑著道:“阿嶼,我來給你送資料。”
容嶼頭也沒抬:“嗯,受累了。”
下一秒,見倪歌拿著叉子要叉盤子裡切成塊的梨,他眉頭一皺,厲聲攔住,“這你能吃?”
“為什麼不能……”
“你的醫生沒跟你說過,要忌口寒涼的水果?”
“但,”倪歌愣了一下,“西醫不是說,給水果分涼熱,是偽科學嗎?”
容嶼一口氣上不來:“你……”
容媽媽在一旁哈哈哈:“這種小事,倪倪你就還是聽他的吧,萬一你後半夜不舒服,我估計他也得半宿睡不著覺。”
倪歌一愣,心裡浮起詭異的……
竊喜。
她轉眼去看容嶼,眼裡寫滿興奮唧唧的:真的嗎真的嗎?
容嶼麵色不善:“彆聽我媽瞎說。”
“哼。”容媽媽祖傳哼唧,塞給倪歌一捧桂圓,“來吃這個。”
倪歌連忙接過來:“謝謝阿姨。”
容爸爸滿眼笑意但不怎麼說話,剩下三個人的互動親昵得像一家人,黎婧初有點兒不舒服。
她明明擅長各種社交場合,卻在這種時候,覺得自己很多餘。
“倪倪。”於是她轉移了對象,“我聽說,你和叔叔阿姨吵架了?”
“嗯。”倪歌點點頭,哢嚓哢嚓地剝桂圓,像一隻正在儲備糧食的倉鼠,“所以我在這裡暫住幾天。”
“喔。”黎婧初想了想,努力想把局勢扳回來,“那你睡在客房會不會很冷?去年夏天我跟又川他們來這裡開party,有一間客房的空調就是壞的。”
微頓,她又補充:“後來還是又川跟我換了房間。”
桂圓很甜,倪歌整個人沉浸在這種甜蜜的味道裡,分不出神回話。
“不會。”於是容嶼閒閒地抬起頭,不緊不慢地替她回答,“因為現在,是我在睡客房。”
黎婧初一愣。
“你怎麼會去客房睡?”她臉色驟變,難以置信,“你為什麼要跑去睡客房?”
容媽媽笑道:“容嶼心疼小妹妹呀,很奇怪嗎?”
“不是……”黎婧初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隻是我記得,之前阿嶼,好像挺討厭彆人進他屋的。”
她剛剛認識容嶼時,對他的臥室保有十二分好奇心。對她而言,他的房間代表著私人地帶,也意味著“更進一步”和“絕對領域”。
但她每次想要靠近,都被對方一臉冷漠地拒絕。
久而久之,她也就沒那個念頭了。
“那不是很正常。”容媽媽渾不在意,“容嶼小學時就吵著要娶倪倪,讓她睡一下他的床怎麼了?他要是肚量小到連床都不讓未婚妻碰,還結什麼婚。”
“……”
黎婧初一下子竟接不上茬。
她說的好像也確實是事實。
“但,我一直以為,”她強撐笑意,“未婚妻隻是一個玩笑呢。”
畢竟宋又川每次提起,也都是嘻嘻哈哈的。
話音落下,沒人接茬。
她的笑徹底僵在臉上。
倪歌終於吃完了那一把桂圓,小心地將果皮放進垃圾桶,然後埋著腦袋,偷偷摸摸打出個哈欠。
容嶼立刻直起身,若無其事:“時間也不早了,明天大家都還要上班上學,散了吧。”
“行。”容媽媽揮揮手,“阿嶼你送送婧初。”
“好。”容嶼話音剛落,倪歌也跟著站起來。
“那我也先上樓了。”小姑娘乖乎乎的,“叔叔阿姨晚安,哥哥晚安,黎學姐再見。”
“倪倪晚安。”容爸爸、容媽媽和黎婧初異口同聲,隻有容嶼沒說話。
他微微垂眼,看到倪歌的裙子後擺。
坐得久了,皺巴巴的。
小姑娘毫無所覺,看起來是真困了,慢吞吞地往樓上走。
“倪歌。”
鬼使神差地,容嶼舔舔唇,突然在她裙子上不輕不重地拽了一把。
褶皺瞬間消失。
倪歌一下子就被嚇醒:“怎麼了?”
她小動物似的,慌慌張張回過頭,臉上寫滿“你乾嗎摸我”。
“我……”
我想脫你的裙子。
聽起來,多麼像一個變態啊。
容嶼舔舔唇,壓低聲音,認真地道:“我想看看,你有沒有長尾巴。”
“……”
***
夜風沁涼,路燈昏黃。
黎婧初家離容嶼家其實挺近的,一個大院兒,再遠能有多遠。
何況這地方還有人巡邏,安全得不能更安全了。
所以送到門口,容嶼就不想走了:“你路上小心。”
然後轉身就想回屋。
一句話也懶得多說。
“我今天可是來給你送資料的。”黎婧初叫住他,“你就這樣對待給你幫忙的人?”
容嶼身形一頓,回過身,冷笑:“資料明天也能送,你忘了我倆同班?”
黎婧初嘴角微動,沒有說話。
“黎婧初,我以為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你也沒必要在我父母麵前刷存在感。”容嶼看著她,語氣平淡,“我媽早就認準倪歌是她兒媳婦了,她比我還固執。”
“但是容嶼,就算不是我,也未必就一定是倪歌。”黎婧初提醒他,“現在還早呢,你沒必要把話說得那麼死。”
“如果不是倪歌。”容嶼頓了一下,非常冷靜地道,“那我這輩子——”
“……?”
“應該也沒有結婚的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