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歌從考場出來, 逆著人流,直奔國際部。
今天全校期末考, 但高三年級依舊要上晚自習,因此人都還沒走, 三三兩兩地坐在教室裡等著上晚課。
“不好意思, 同學。”倪歌站在教室門口,隨手攔了個沒係拉鏈、把校服穿成風衣的男生, “請問上次校慶時,你們班是不是選送了一個街舞節目?”
“是啊。”
“那,可以幫我叫一下那個領舞的女孩子嗎?”倪歌笑笑,兩眼彎成橋,“我找她有點事,麻煩你了。”
高一的小學妹,規規矩矩地穿著校服, 露出裡麵粉色格子襯衣的領子, 兩手提著奶白色的帆布包,看起來乖乖軟軟的。
“行啊。”男生心裡一樂, 吹了個口哨,轉過去揚聲喊人, “傅姐——有小妹妹找你!”
“來了!”教室後排,一道明亮的女聲落地。
不過須臾, 這道修長的影子從教室後排不急不緩地走過來, 停在倪歌麵前。
兩個人對視三秒。
傅晴先笑了:“怎麼了, 倪歌小妹妹?兩個小時不見, 想我了?”
“我剛剛才知道,你叫傅晴。”她比倪歌高整整一個頭,倪歌抬頭看她,不卑不亢,“知道名字,就好辦很多了。”
傅晴挑眉:“怎麼?”
倪歌笑意不減:“得知道你的名字,才能發年級通報啊。”
傅晴的表情微不可察地一變。
“這是你的吧?”下一秒,倪歌從帆布包裡掏出三個皺巴巴的紙團,“我想來想去,今天考試前碰過我的衣服帽子、有機會作案,而且能乾出這麼無聊的事的人,也隻有你了。”
傅晴嗤笑:“小妹妹,這種事情,是要講究證據的。”
“證據?就你這難看的字體算不算證據?走廊上攝像頭拍到的錄像算不算證據?”倪歌很冷靜,“你以為我缺證據嗎?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又怎麼會來找你?”
“喲。”傅晴抱著手冷笑,“挺厲害的嘛,前兩次看不出來,你這麼牙尖嘴利?在容嶼麵前無害小白花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吧?”
“跟容嶼沒關係。”倪歌深吸一口氣,聲音依舊很軟,“我今天多此一舉過來一趟,純粹是來羞辱你的。”
她說得這麼直白,彆說班上其他豎著耳朵偷聽的人,連傅晴都驚了。
是真的嫌命長嗎。
“老實說,我今天真的,特彆特彆生氣。”
當著老師的麵默寫課文時,她寫字的手都在抖。
她無法想象如果真被取消考試成績,她會有多崩潰。
……可能會坐地爆哭半小時。
“但是後來,老師允許我先把卷子做完,等考試結束,再和她一起去查監控。”倪歌微頓,“所以我和她不僅看了監控,還很仔細地檢查了這三個紙團。”
倪歌當著她的麵,不緊不慢地展開它,“然後發現,這明明是小抄,但很多語法拚寫都是錯的。你照著課本抄的課文,準確率還沒我默寫的高。”
教室裡沉默幾秒,響起低低的笑聲。
傅晴轉過去瞪他們一眼,又轉回來:“你有病?跑到我麵前,就是來炫耀這個?”
“對啊,我就是來炫耀這個的。”倪歌不假思索,“你讀的是國際部,將來要出國深造,可是連抄課文都抄不對,你不覺得丟臉嗎?”
“你——”
“而且,這位學姐。”倪歌目光清淩淩的,直直看向她,“我不知道容嶼喜歡誰,但我猜容嶼不喜歡智商低的人。靠這種無聊的鬼把戲捉弄人,通常被玩兒死的都是自己。”
周遭靜默三秒。
班上響起輕微的倒抽冷氣聲。
“你倒是很能說啊?”傅晴抱著手,默了默,冷笑一聲,一把推到倪歌肩膀上,“走啊,有本事換個地方解決問題唄,小妹妹?”
倪歌猝不及防,紙片人似的,被推得一個趔趄。
背部砰地一聲撞上牆,她暗暗皺眉,立刻打算逃跑。
剛轉過身,就被傅晴拽住長發。
倪歌一時吃痛:“唔……”
下一秒,硬生生被拉著頭發,拖拽回去。
教室門口人來人往,但沒人往這邊看。
倪歌高估了其他人,以為他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以為傅晴不敢明目張膽地在這兒動手。
“剛剛不是很能說?”見她疼得一張臉都皺起來,傅晴手上力道絲毫沒有放鬆,慢慢湊近她的臉,“想我從哪兒開始打?肚子還是臉?”
倪歌咬住牙,兩隻手用力扣住她的手,想要借此鉗製對方的動作。
然而傅晴輕而易舉地抽出手掌,朝著她的臉就重重落下來——
“不選?那就臉好了!”
風聲驟疾,倪歌下意識閉上眼,電光火石,她猛地被人一把拽住,乘著慣性轉個彎,“砰”地一聲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掌風便堪堪被拋到了腦後。
“……”
倪歌正發蒙,耳畔便傳來傅晴的慘叫:“啊——”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辨認出那股熟悉的檸檬香。
清清淡淡的,縈繞在鼻息之間,與少年不斷起伏的胸腔遙相呼應。
倪歌小心地屏住呼吸。
容嶼一隻手還攥著傅晴的手腕,聲音低低地,帶著點兒喘息,在她發頂響起:“下次約人打架——”
他故意將尾音拖得很長很長,莫名透出點兒痞氣。
“記得叫上我。”
***
容嶼本來也挺生氣的。
他給她發短信,她不回;給她打電話,發現她根本沒開機。
他拖著大尾巴跑到高一找到孟媛,才擼清事情經過,於是他又開始著急。
按照她對倪歌一根筋的了解,她一定是去找人理論了,他擔心她考試出問題,又怕她打不過那個跳街舞的女生。
於是他趕緊跑過來。
“奇了。”容嶼感慨,“我每次找你,都剛好撞見你差點兒被人打。”
“……”
倪歌聲音悶悶的:“這次明明跟我沒關係。”
她是人在教室坐,鍋從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