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歌一愣,長.槍短.炮已經伸到了她麵前。
記者們問的問題老生常談,倪歌默不作聲地聽完,垂下眼,聲線平直:“網上爆出來的事全都是真的,我討厭她。”
呂芸和記者們都是一愣。
“能詳細地說說嗎?”其中一位記者問,“是以前……”
她話沒說完。
呂芸插嘴,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傷心的表情:“倪歌,做人要講良心。我捫心自問,平日對待學生隻是嚴厲了一些,從沒做過過分的事。我體罰過你嗎?打過你嗎?說過你什麼不好的話嗎?你們為什麼都要這樣對待我?”
倪歌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她沉默很久,抬起頭,一字一頓地問:“那我又做錯了什麼事,要被你那樣對待?”
“我,我小學的時候,開學典禮不小心走錯禮堂,你當著全年級的人笑我蠢;我在學校裡給你打招呼,你每一次都看到了但從來不理我;班會上對所有人說,‘你們不能像倪歌這麼懶,不然沒什麼未來的’……”
呂芸打斷她:“這麼多年了,我沒想到這麼小的事,你會全部記得。”
倪歌眼眶突然紅了。
她默了默,質問:“記得這些事,反而是我的錯嗎?”
呂芸閉口不答,記者趕緊追問:“那你希望這次的事情怎麼結束呢?
“我希望你們,能跟教育局一起查清楚——”倪歌的聲音突然斷續起來,“這些年,這位老師,到底都做過什麼事。”
“倪歌。”呂芸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你明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卻表現出這麼強的報複欲。你實在太脆弱了,未來會過得很不好的。”
“那!”倪歌突然炸了,指甲刺入掌心,眼淚大顆大顆滾下來,“那些……那些因為你,再也沒有,沒有回到學校來的人呢!你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校園暴力的,施暴者嗎?!”
她淚流滿麵,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吼得咬牙切齒,所有攝像鏡頭齊齊轉過來對準她。
下一秒,突然被人從後拽住,摁著後腦勺,壓進頸窩。
倪歌嗅到清淡的檸檬香氣。
她恍惚一瞬,聽到頭頂低沉的,帶著些慍怒的聲音。
——“不要拍。”
其他嘈雜的聲響在一瞬間全被拋到了腦後。
倪歌開始放聲大哭。
她幾乎能預見這件事情的結局,也知道呂芸翻不出水花來了,可她一點兒也沒覺得輕鬆,她還是難過得要命。
容嶼的手落在她的後腦勺上。
順毛似的,一下一下地擼。
“倪歌,沒事。”他將下巴壓到她毛茸茸的腦袋上,撫慰似的,一遍又一遍地說,“沒事了,你彆哭。”
***
這不是倪歌第一次在容嶼麵前爆哭。
但每次哭完,她都感到異常難為情。
一臉乖巧地坐在食堂裡,一動不敢動。
“你剛才怎麼沒有不好意思?”容嶼也是奇了,閒閒地撩起自己被哭濕的襯衣,“你是水龍頭嗎?”
“……”
綿羊姑娘垂著眼,小羊耳朵也不太敢動,眼角泛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紅。
容嶼歎口氣,“打算請我吃食堂?”
“你不是說你這段時間要補課,沒空吃外麵的……”
容嶼摸摸下巴:“那也行吧。”
“我要吃大碗牛肉麵,把所有肉都加一遍。”微頓,他強調,“就,你前段時間,給倪叔叔買的那種。”
倪歌:“……”
前段時間考完試,倪爸爸來給倪歌開家長會。
開完之後,兩個人順路在學校食堂吃了碗麵。
附中的牛肉麵很出名,可以加其他的肉和小菜,倪歌給倪爸爸買的那碗麵,把所有肉都加了一遍。
牛肉羊肉香菇醬,煎蛋鹵蛋豆腐果,八塊的牛肉麵,硬生生地吃出了小火鍋的價格。
容嶼見她半晌不動。
挑眉:“去啊。”
然而倪歌還是沒動。
他心下起疑,正想問怎麼了,倪歌突然抬頭,一本正經地道:“容嶼,你能彆老想著做我爸爸嗎?”
到現在,容嶼終於確認了一件事。
他總算知道,這些天以來,究竟是什麼地方,讓他感到迷之違和了。
“倪歌。”放下手機,容嶼朝後一靠,微頓,意味不明地抬起眼,“——怎麼不叫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