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嶼:“……??”
大佬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這就是,”倪歌難以啟齒,“你要送給我的,書?”
“不是……”
容嶼想解釋,腳下一絆,書架跟著搖晃,一本書“啪”地砸下來,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腦袋。
容嶼:“你聽我解……”
“釋”字還未出口,另一本書跟著“啪”地砸下來。
容嶼:“……”
“容嶼。”小姑娘看著地上的《性的啟蒙》和《陰陽交合的奧義:從六爻四柱講起》,臉都憋紅了,半天,艱難地憋出一句,“你……你這個流氓!”
“……”
***
往年的除夕夜,都是倪、容兩家一起過的。
今年稍稍特殊一些,倪家的老人在南方療養沒有回來,隻有小孫女回歸了。
飯桌上,容爺爺笑嗬嗬地給倪歌塞紅包:“幾年不見,倪倪長高了,也更漂亮了。”
倪歌超乖巧:“謝謝爺爺,爺爺新年大吉。”
“怎麼不坐你容嶼哥哥旁邊啊?”見小孫子和小孫女坐得天南地北,容爺爺奇怪,“容嶼欺負你啦?”
倪歌趕緊擺手:“沒……”
沒欺負。
就是耍流氓來著。
“那不是坐不下嗎?”從書店回來之後,蠢羊就不讓他擼了。容嶼有點鬱悶,叼著根雞腿,見坡就下,“爺爺您要是能往旁邊挪挪,我不就能坐她旁邊了麼?”
容媽媽給他一個栗暴:“你多大臉麵,讓爺爺給你讓位置?”
“哎呀,過年嘛。”容爺爺朝他揮手,“過來過來,趕緊的。”
容嶼嘴角一咧,拖著大尾巴挪過去:“謝謝爺爺!”
他一擠過來,空氣都變熱了。
倪歌身形微頓,想往旁邊縮。
被他在餐桌下一把攥住。
“你還生氣呢?”容嶼樂了,低聲問,“那不是個誤會麼。”
他真正想送她的,是青年文學賽的決賽作文書。
結果他沒裝好逼。
記錯了書櫃。
“我……沒有生氣。”倪歌停了停,安撫般地捏捏他的手,小聲說,“謝謝你。”
容嶼恍惚一下。
映著年夜飯的燈光,他看到自己在天上飛。
酒過三巡,大人們在飯桌上不可避免地談及過去一年的工作,倪爸爸喝了些酒,突然抬頭,低聲道:“倪倪,我應該向你道個歉。”
倪歌一愣。
“我過去……確實是工作太忙,很少管你和清時。”微頓,他說,“但呂芸老師的事,你其實跟我提過很多次。是我沒有正視它,耽誤了這麼多年,也讓你委屈了這麼多年。”
他一開口,倪媽媽也有話想說。
她坐在倪歌身邊,下意識地低下頭,想要去握住小女兒的手。然而目光投下才發現,她的手,竟然被另一個人握在手中。
……揉來揉去。
倪媽媽一愣。
“附小是北城最好的小學,單就呂芸的履曆來看,她也確實是優秀的老師。我以為送你過去讀書,會很安全,也很省心。”倪爸爸坦誠,“對不起,爸爸應該向你道歉。”
飯桌上靜默一瞬。
倪歌耳朵嗡嗡的,心跳得飛快。
她從沒想過,爸爸會這樣直白地向她低頭。
以這種方式。
在這樣的場合。
“我……”
手突然被人握緊。
“我沒有,責怪您。”倪歌突然察覺到一種類似勇氣的情緒,像外接的能源傳輸器,源源不斷地從身邊湧現,“我們都沒有錯,是呂芸的錯。”
倪爸爸微怔,繼而笑開:“對,是她的錯。”
之後他們在說什麼,倪歌都聽得不太真切了。
少年坐在她身邊,聲音帶著點兒笑意,壓得很低很低:“過年不能哭。”
他輕聲說,“會一整年都不開心。”
“我沒,沒哭。”倪歌不知道自己怎麼又結巴起來了,但她執著地強調,“我很開心。”
她今年最想要的東西,都已經得到了。
倪歌握著他的手,想。
為什麼要哭。
她以後再也不哭了。
***
春晚過半,一群人坐在客廳裡,倪歌開始瘋狂打哈欠。
倪清時樂壞了,手放在妹妹頭頂,搓來搓去:“剛剛吃飯就讓你彆喝酒,是不是喝太多了?”
倪歌哼哼唧唧的,捂住臉,垂著腦袋就想往他懷裡拱。
容嶼眼疾手快,一把揪住。
開玩笑。
當著他的麵,還往彆人懷裡擠。
親哥哥也不行。
“我送倪倪先上樓去睡吧。”他裝得雲淡風輕,“等會兒在這兒睡著了,她又要著涼。”
大人們都無暇顧及兩個小孩,隻有容媽媽不相信他們是純潔戰友情,虛情假意地嘖嘖嘖:“你們兄妹感情還真好喔。”
容嶼:“……”
他嘴角抽動,伸長手臂,將倪歌扶起來:“走,去睡覺。”
蠢羊大概真的有點兒醉了,大半的力氣卸在他身上,軟乎乎的,像一隻熟透的湯圓。
容嶼以前很少來倪家,但以前有無人機替他探過路,所以他輕車熟路地,將倪歌扔在了她軟綿綿的床上。
月色穿庭,安靜地投射在地板上。
他一抬起頭,就看到她的書架上方,放著一堆飛機模型,張揚跋扈,與周圍的裝潢格格不入。
容嶼愕然。
所有模型都是他的。
從他最開始玩兒模型,到她離開大院兒……她竟然一個沒丟,全留著。
“……”容嶼愣了一陣,情不自禁,在床邊坐下。
倪歌好像已經睡著了,伏在床上,睫毛長長垂下,胸腔微小地起伏。
他躬身,慢慢湊近她。
小姑娘的氣息熱熱的,甜甜的。
容嶼喉結滾動。
天啊,好想咬一口。
眸光微暗,他小聲叫:“倪倪?”
“嗚……”倪歌小聲嚶嚀,眼睛沒睜開,“怎麼了?”
“我看到了你書架上的飛機模型。”
“……嗯。”
他貼在她耳邊,低聲說:“我以後,也要投身給它。”
倪歌實在是困,神誌不清地哼:“你一定能的,你會成為一個英雄。”
容嶼心下微動,猛地湊近她:“那,你可以給我換個昵稱嗎。”
“……”
“能不叫容容嗎?你見哪個英雄叫容容?”他微微蹙眉,一本正經,“就連宋又川家裡養隻倉鼠,他都要取名叫亨利四世。”
“……”
倪歌不動彈了。
她仰麵躺在床上,仿佛已經沉沉睡去。
四下無人,容嶼小心地靠近再靠近,對她垂涎欲滴。
下一秒,窗外猛地亮起來,“咻”的一聲,禮花升空,砰地在空中炸開,碎成無數片,一聲接一聲。
他離得實在太近太近了,兩個人呼吸交融。
倪歌眼睛半睜半閉,突然微微偏過頭:“容嶼。”
新年鐘聲敲響,禮花爭相升空,北城亮如白晝。
“我這一年,過得非常圓滿。”
她好像隻是隨意地翻個身。
容嶼腦海中火光炸裂。
——一觸即離,她的吻輕如羽毛,落在他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