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容嶼開學考竟然進了前三十?!他吃什麼了這麼突飛猛進?以前我們年級偏科最嚴重的就是他吧?”
“對啊我操,以前我英語語文兩科加起來能壓他七十分——不過他的數學和物理能力挽狂瀾,把分數重新拉回來也就是了……但是!啊啊啊,這個狗東西,為什麼現在英語和語文分數也變得這麼高!”
“連容嶼的英語成績都原地起飛了……這他媽是個勵誌故事啊!同誌們!你們以後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學英語!啊!都給我去背單詞!!”
“不過黎婧初又是什麼情況?開學前她還前三呢,一個假期就掉到尾巴上了?這一下子得少考四十分吧?”
“她是不是狀態不太好?陪跑那麼多年,連青年文學賽決賽都沒進,打擊應該挺大的……”
……
倪歌轉身進辦公室。
踏進屋,聽見老孫正對著手機咆哮:“我就要個班牌,最簡單那種!你們怎麼這麼慢!啊?我又不要求你在上麵給我素描全班同學的人頭,你們、怎麼、好意思、這麼慢?!”
倪歌:“……”
她的班主任最近生病做了個小手術,得在醫院住一周,沒辦法帶班。
於是這個代領小朋友們參加春季運動會的活兒,就交到了忙碌暴躁的老孫手上。
“孫老師好。”倪歌走過去,禮貌地打招呼,“您找我?”
“哎,哎,行,你弄好再說。”見小課代表來了,老孫迅速掛機,轉過來,“對,我叫你過來,主要是想叫你來參加兩人三足。”
“我?”倪歌訝異,“我跑不動的……”
中□□動會的“兩人三足”,並不是“兩個”,而是“十個人”。
倪歌平衡感很差,十個人勾肩搭背,她想想就害怕。
“哎,不求名次,你就隨便去玩玩,湊個人頭。”
說完,大筆一揮,把她名字加上。
倪歌:“……”
隻剩不到一百天就要高考,老孫的辦公桌上堆滿各種衝刺題集,倪歌磨磨蹭蹭,腦子裡靈光一現:“老師,以後我可以常常來找您,看您的題集嗎?”
老孫愣住。
他從教多年,從沒見過這麼勤奮好學的學生。
反應過來之後,他感動極了:“當然可以,你想看多久看多久,看得累了,在上麵畫畫都行。”
“謝謝老師!”
於是倪歌在辦公室裡守株待兔,連著守了一星期。
終於在運動會前夜,逮住容嶼。
他提著練習冊來找老師問問題,一進門,正看到坐在老孫位置上的倪歌。
他:“對不起,打擾了。”
轉身就走。
倪歌眼疾手快拽住他:“容嶼!”
辦公室裡人多眼雜,她不敢叫得太大聲,死死拽著他,聲音軟唧唧:“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她好像有點委屈。
容嶼腳步微頓,轉過來,很認真地道:“我沒有躲著你。”
“那你不接我電話?”
“部隊不讓用手機。”
“那,”她輕易相信了,“開學之後呢?”
“高三生也不讓用手機。”
“……”
倪歌愣三秒,慢慢放開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玻璃心,她覺得,他好像不太想理她。
儘管她也知道,他說的的確都是事實。
“那……”猶豫一瞬,她垂著腦袋悶聲說,“恭喜你,英語和語文,進步都很大。”
容嶼轉身欲走,聽見這句話,心突然軟下來。
“倪歌。”他輕聲說,“謝謝你。”
***
初春時節草長鶯飛,附中在藍天白雲下,召開邪惡的運動會。
——是的,邪惡。
班長還沒把束帶綁到倪歌腿上,她就已經開始抖了:“媛媛。”
“……”
“我害怕。”
孟媛像擼小動物一樣擼她的毛毛,“不怕不怕,你等會兒跟著大部隊,喊一是左腳,喊二是右腳,跟上節奏彆踏錯就行。何況,大家不是已經練過很多次了嗎。”
倪歌坦誠:“練過也怕。”
“……”
“你不知道……我平衡感真的超差。”她小心翼翼,“就,勉強能站穩那種。”
“那更不用拍了。”
“……?”
“要摔大家一起摔,你還怕找不到墊背的?”
“……”
比賽開始,場上氣氛被炒熱,啦啦隊在看台上加油呐喊:“一班一班!我是一班!再說一遍!我是一班!”
倪歌:“……”
這麼老的段子也拿來用。
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被周圍的人帶著跑了。
耳邊除了嘈雜的尖叫聲,一時之間,隻剩氣喘籲籲的“一、二、一、二”。
倪歌兩條手臂艱難地掛在身邊兩位身強力壯的同學身上,完全跟不上他們的速度,覺得自己好像一條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你,你們能不能慢、慢……”
一行人已經接近終點,她很想告訴大家,你們節奏亂了,現在太快了。
然而話沒說完,她被一股大力帶著,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朝前一撲,伴隨著腦袋“砰”的一聲巨響,重重砸在終點線前。
看台上的人立刻驚慌失措。
孟媛差點兒被嚇死,扔開班牌就要往下跑:“臥槽!我的倪倪本來就不聰明啊臥槽……!”
下一秒,她感覺餘光之外人影一閃,一個人直接翻看台,跳了下去。
倪歌暈暈乎乎的,被身邊的人扶起來,坐在地上。
她腦袋嗡嗡地疼,一下子不知道應該先去捂額頭,還是先去摸膝蓋。
“倪歌,倪歌。”身邊的人被她的鼻血嚇一跳,“你還好嗎?你能看清我比的手勢這是幾嗎?”
周遭一片嘈雜,班級的救援隊也在朝這邊跑,圍觀的姑娘們嘰嘰喳喳。
“……”倪歌艱難地抬起眼,看見模糊的光影。
人群突然潮水般地,從中分割開一條道。
女生們低聲的議論裡,身形高大的少年氣喘籲籲地停在她身邊,躬身扯斷她腳腕的束帶,然後伸長手臂,毫不猶豫地將她打橫抱起。
倪歌驚了一下,身體騰空,兩隻手下意識攀住他的脖子:“……容嶼?”
他下顎繃緊,轉身抱她去醫務室。
聚在原地的姑娘們怔愣三秒,瞬間炸開:
“臥槽!剛剛那個是容嶼嗎!說好的他眼裡隻有飛機呢!那姑娘誰啊他寶貝成那樣?!”
“就是之前在論壇裡蓋高樓,那個帖子裡的女主啊!這他媽奸情都寫到臉上了,還需要彆人來撞破嗎!!”
……
容嶼走得很快,穿過人群,完全無視周圍鼎沸的人聲。
倪歌窩在他懷裡,鼻血啪嗒啪嗒滴到前襟,她伸手去捂,他眉頭皺得更緊。
忍了忍,沒忍住:“你不會躲?”
兩人三足,大家全都被綁在一起……
“這你要我怎麼躲。”
他身形微頓,垂下眼。
懷抱裡的小少女皮膚白淨,下巴和鼻子上蹭滿灰塵,眼睛依舊亮晶晶的,像黑色的玻璃珠子。
鼻血被她用手背胡亂擦幾下,擦得袖口和臉頰都是血痕。
明明可憐唧唧的,還要硬凹出理直氣壯的樣子。
容嶼歎氣。
他直到現在,才真切地體會到什麼叫“我他媽一點辦法都沒有”。
低聲道:“我怕彆人欺負你。”
“沒有人欺負我。”倪歌頓了頓,很認真地抬起眼,小聲說,“隻有你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