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 特彆想我啊?”
幾乎是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容嶼就後悔了。
他原本想問的是, 你想不想我啊!
無論她說想還是不想,他都能順理成章地拐到“我想你”——上麵去。
然而現在。
倪歌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還是垂著眼, 不說話。
四周蟬鳴如潮, 短暫地靜默,空氣都陷入死寂。
他忍不住動動嘴角:“我……”
“容嶼。”倪歌吸吸鼻子,軟聲打斷他, “我一點兒都不想你。”
他的動作立時頓住。
眼裡的火焰慢慢熄滅下去。
“畢業時,一聲不吭就走掉的人是你, 這麼多年都不跟我聯係的人,也是你。”倪歌垂眼不肯看他, 語速惡狠狠的, 像一隻努力表達慍怒、卻還是軟唧唧的綿羊,“你沒資格問這種問題,我從來就沒想過你, 一次都沒有。”
越往後說,聲音越小。
容嶼莫名心疼起來。
湊在她耳邊, 聲音很低, 卻很認真地道:“我沒有一聲不吭就走掉。”
他向她做了非常認真的道彆。
那是他少年時代,做過最認真的道彆。
“我也沒有故意不跟你聯係。”
但這個過程解釋起來太漫長了, 容嶼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
他停頓一會兒, 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除了刀, 還藏有另一件東西。
——草莓糖。
眼睛一亮,他開始暗搓搓地剝糖紙。
然而沒等剝開,倪歌憋著一口氣,道:“容嶼,我有的時候,真的,就……挺討厭你的。”
容嶼瞬間就他媽慌了。
你討厭哥哥乾嘛啊哥哥這麼可愛哥哥這麼大老遠還想著給你帶糖糖!!
“倪……”他又想摸她腦袋。
“彆……彆摸我。”
容嶼心裡的小人噗通一聲跪下了。
他攤開掌心。
裡麵像過去每一次倪歌不開心一樣,躺著糖紙已經剝開的草莓糖。
然而這次她沒買賬。
“容嶼。”
小孩子才吃草莓糖。
倪歌想。
“我從大學起,就不吃香草莓糖了。”
***
兩個人不歡而散。
倪歌從容嶼那兒逃跑,巨大的委屈像潮水一樣,把她整個人擊倒在地。
她之前說,她和周進什麼都沒有。
其實她跟容嶼,也什麼都沒有。
重逢的時候,她明明已經委屈炸了,卻連發火的理由都找不到。
站在宿舍門口,倪歌深吸一口氣,想推門。
聽見楊妮的哭聲從屋裡傳出,抽抽搭搭,斷斷續續:“我怎麼知道……主持稿的最後一頁……會,會抽白……我,我翻到最後一頁才發現,根、根本沒有打印出來……”
另兩個室友安慰:“導師罵你了?”
“沒……”
“啊,那不也還好,導師能理解你的。”
“不……他,他原話說的是,我、我這個水平,就算真的跟著她去調研,也、也是拖她後腿嗚嗚嗚……”
倪歌沒再聽下去。
她推開門。
另兩個室友是南方人,水靈靈軟綿綿的妹子,一看見她,都打招呼:“倪倪你回來啦?”
她也笑起來:“嗯。”
楊妮不想當著她的麵丟臉。
鼻尖還是紅紅的,哭聲漸漸弱下去。
倪歌沒看她,坐下來給手機插上電。一開機,短信瘋狂地冒出來。
“我還從沒見過,你穿那麼高的鞋。”
“不會很容易崴腳嗎?”
“但那條裙子很好看,雖然我也從沒看你穿過。”
“你竟然能忍這麼久,都不給我回消息。你這個號碼是不是停用了?”
……
倪歌拉著時間軸,從前往後看。
短信來自一個可疑的陌生賬號,初始時間點就在授權儀式開始前後。
“……”
容嶼不知道她的手機號有沒有換,憑著記憶試著發了幾條消息。
發現,她沒回。
他玩兒上癮了,自己平時沒什麼人需要聯係,話費反正也用不完,一條接一條地發。
倪歌一條條順著往看。
他發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消息,她看得啼笑皆非,最後幾條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