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兩人竟然一來一往地吵起來了,容嶼嘴角微動,起身欲走。
楊妮自顧不暇,卻還是轉過去:“你彆走。”
她的手順勢搭到他小臂上。
容嶼眼神一沉:“鬆手。”
楊妮下意識鬆手,卻是在這種時候,才有機會觀察他。
容嶼的常服穿著很普通,黑色襯衫,同色長褲,袖口向上挽起,露出肌肉結實的小臂。全身上下,除了腕上的手表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裝飾。
男人寬肩長腿,姿態懶散,整個人的氣場卻格外冷厲,襯衫下隱約可見的肌肉形廓,也給她帶來莫名的壓迫感。
於是楊妮順理成章地,記起了他那塊手表高高在上的價格。
“楊妮。”班長毫無所覺,在背後叫她,“你不要逃避我們剛剛的話題。”
“所以呢?我應該反過來向你道歉嗎?”楊妮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跟倪歌比了那麼多年,從臉到成績,從人氣到社交能力,但人家也許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裡過。
她終於在容嶼身上,簡單而直白地,感受到這種微妙的落差。
她突然感到惱怒:“你需要我對你說‘對不起’嗎?”
“對,我是求你了,但你跟倪歌做了三年室友,難道不知道她軸?”班長鐵了心要跟她吵這一架,“知道她軸,你還拿她的作業給我抄?這事兒要是放在彆人身上,說不定講幾句好話就蒙混過關了,就你那個好室友,非要把事情捅大!”
“這明明是你自己有問題好嗎?投機取巧不學習也就算了,事到臨頭,怎麼好意思來怪我?”
……
容嶼冷笑,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學樓,開門上車。
倪歌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見他回來,不自主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容嶼看到,她腦袋上方,那對並不存在的小羊耳朵,快樂地動了動。
於是他輕笑:“去醫院?”
“不用了吧……”倪歌有些局促,“我沒有受傷。”
“那好。”他並不糾纏,“晚飯吃什麼?”
“唔……”這個問題太難了。
小蠢羊陷入思考。
“備選有,火鍋,烤肉,乾鍋。”微頓,他有些意味不明地道,“烤全羊。”
“吃乾鍋吧。”倪歌純粹覺得這個吃起來快,“其他都要吃好久。”
容嶼多問了一句:“不吃羊?”
倪歌搖頭:“不想吃。”
“……”
行吧。
容嶼喉結滾動。
那就先不吃。
須臾,他開車抵達市中心。
這個時間段,店裡人還不多。倪歌垂著腦袋看點單,容嶼默不作聲地盯著她看。
看了一會兒,他招手叫服務員:“麻煩給我一條熱毛巾,還有碘酒和棉簽。”
店員應聲好,轉身走了。
很快就把東西送回來。
容嶼擰開碘酒,朝她示意:“臉伸過來。”
倪歌一愣,趕緊搖頭:“我真的沒受傷。”
他危險地眯眼:“我看見了。”
“……”
倪歌隻好坐到他身邊,把臉湊過去。
容嶼一隻手捧住她的腦袋,另一隻手非常非常小心地,用棉簽蘸著碘酒,擦拭她那個小得幾乎看不見的傷口。
碘酒涼涼的,倪歌沒什麼感覺。
但她覺得很神奇:“這麼小的傷口,你也能看見?”
容嶼哼:“飛行員視力都好。”
“……”
倪歌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動作很輕,讓她無端生出一股愧疚。
“……我騙你的。”
良久,她聲音悶悶地道。
“班長沒砸到我,隻是有張打印紙飛到我旁邊,在我額頭劃了一下。”倪歌說,“這麼小的傷口,你再晚來兩分鐘,它大概就愈合了。而且……他說的是真的,我打了他。”
容嶼手一頓。
突然有些好笑,低聲道:“我知道。”
倪歌愣住:“啊?”
容嶼忍不住笑著歎氣。
他小時候總喜歡欺負她,覺得小姑娘哭唧唧的樣子可愛得要命。
然而這麼多年沒見,少年時代的感情非但沒有被時間消磨,反而被醞釀成了另一種情緒。
現在隻是她皺皺眉,他也會覺得心裡堵得慌。
於是他說:“但我胳膊肘又沒法往外拐。”
“何況,能保護自己,也挺好的。”微頓,他又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但你沒必要事事自己解決,懟完人後等我來收場,就很好。”
倪歌怔怔的。
“你,你畢業之前,跟我說,要做一個大人……”
“對,要做大人。”容嶼放下碘酒棉簽,幫她把劉海撥下來擋住,“但大人不是這樣的,我的意思並不是,你隨時隨地,孤軍奮戰。”
倪歌其實不太懂:“那……”
容嶼沒有立刻接話。
他拿起那卷沾了水的毛巾,重新捧起倪歌的臉,幫她擦臉。
很久很久。
才低聲道:
“畢竟在家裡時,你仍然是小公主啊。”
***
倪歌今晚不打算回宿舍住。
作業的事還沒有完全解決,她現在暫時不想麵對楊妮和樂彤。
“也行。”容嶼沒意見,“我陪你在外麵住一晚。”
他在北城沒有分房子,會議期間跟其他人住在一起,肯定沒法帶倪歌回住處。
所以他在市中心挑了個星級酒店。
進門前,倪歌拉住他:“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全,但你晚上不回住處,不會有什麼問題嗎?”
“一次兩次,不會被發現的。”容嶼清咳,“我作風很端正。”
“……”
說話間,前台小姐姐一臉歉意的轉過來:“不好意思兩位顧客,我們酒店現在沒有普通套房了。”
“還有什麼?”
小姐姐微笑:“情侶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