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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聲“蠢”,倪歌整個後半夜都氣鼓鼓的。
雪在晚飯後就停了,宋又川帶他們去逛當地著名的夜市,容嶼怕小姑娘著涼,將她領口的圍巾緊了又緊。
倪歌臉頰紅撲撲,眉毛皺成一團:“我快喘不了氣了……”
他隻好將她的圍巾稍稍放鬆,輕輕拍她腦袋:“晚上冷,聽話。”
她立刻偃旗息鼓。
西城夜市,其實是一個專門開給外地遊客買紀念品的跳蚤市場。
十裡長街燈火明滅,簷下的燈籠上積著厚厚的雪,這個時節遊客明明已經少了,夜市裡的小吃店仍然紅火,煙火氣順著風,一路飄散成白色的霧。
容嶼給倪歌買了兩個驢肉火燒,她從出門起就悶悶不樂,看到吃的,眼睛才重新亮起來:“謝謝你。”
容嶼好笑:“你剛剛沒吃飽?”
“飽了。”火燒拿在手裡有點燙,她小心地咬一口,“但還能吃。”
容嶼想起來了。
她怎麼可能不喜歡吃羊肉。
高中的時候,她曾經跟他說,如果她是蘇武,牧羊時她要一天三頓地吃小羊火鍋。
他有些失笑,拇指從她唇邊擦過:“慢一點。”
倪歌有點迷糊,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偏轉腦袋,在他手指上親親。
容嶼整個人都一僵。
媽的……
他趕緊把手收回來,頭皮發麻。
這誰受得了。
“容嶼。”她突然叫他。
“嗯?”
“你為什麼要躲開。”
“……”
小姑娘縮在羽絨服裡,哼哼唧唧:“你不喜歡我。”
“……我沒有。”
倪歌不說話了。
他微微舒口氣,牽著她往前走。
西城的古建築很有特色,導師和宋又川走在前麵,抱著相機,時不時拍一拍夜景。
倪歌捧著火燒,默不作聲地啃。
容嶼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她不對勁,低聲問:“你冷不冷?要不要先回去?”
她突然停下腳步。
轉過去,盯著旁邊一家乾果店,不搭理他。
容嶼也跟著停下來:“想吃葡萄乾嗎?”
倪歌搖搖頭。
他又問:“黑加侖?”
她還是搖頭。
容嶼猜不到她想乾嗎,蠢羊好像喝醉了,他想先帶她離開。
“倪……”
“容嶼。”她突然指著鋪子,打斷他,“那是什麼?”
他潦草地看了一眼:“黑枸杞。”
“為什麼會有黑色的枸杞。”
“你沒見過?”
“沒有。”她仰起頭,眼睛乾淨得跟玻璃珠子似的,“跟紅枸杞比起來,多了什麼功效?壯陽嗎?”
“……”
容嶼的腦子嗡嗡響。
“……應該是不能。”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像是在哄一個小朋友,“但它會變色,不同溫度的水,能泡出不一樣的顏色。”
“我的皮膚也會變色,小時候洗澡我就發現了,它會變得更粉。”倪歌臉頰紅撲撲的,聲音很軟,一邊說,一邊將手落到領口上,“你要不要看一看。”
容嶼在心裡破口大罵。
宋又川今晚他媽的帶的是什麼酒。
……怎麼還有這種功效!!
“倪倪。”他趕緊兩隻手扣住她的領口,“你冷靜一點,我們還在外麵。”
倪歌的手被他扣住,莫名安靜下來。
容嶼鬆口氣,將她手中沒吃完的火燒拿起來裝進口袋,索性兩手用力,將她抱起來:“走。”
倪歌伏在他肩膀上,很久沒有說話。
他往前追了幾步,眼看要追上宋又川了,又聽她聲音悶悶地,在他耳邊道:“我吃飯時,弄臟了你的外套。”
“我知道。”邊關冷月,夜色濃稠,兩個人在人間煙火中行走。
他聲線低沉,哄她,“那是小事,沒關係。”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倪歌在他肩頭捶了兩下,聲音突然嗚咽著低下去,“我在口袋裡看到一枚硬幣。”
她把衣服脫下來擦油漬,一不小心,硬幣就從口袋中滾出去。
容嶼身形微頓。
“那明明是我給你的硬幣……”她囁嚅,“可是為什麼,有一麵都燒焦了。”
“……”
“容嶼。”她稍稍後退,兩隻手掰著他的腦袋,強迫他轉過來看自己,“你這些年到底在乾什麼。”
“我……”
“算了,你不用告訴我,你說什麼我都我不信。”倪歌的表情突然垮下去,眼裡蓄起霧氣,“你這個騙子。”
“……”
容嶼進退兩難,恰巧宋又川見他們兩人消失,又順著原路尋找回來:“嶼哥?”
“川子。”容嶼趕緊道,“倪倪喝醉了,你去把車開過來,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我不要回去!”見他注意力偏移,倪歌第二次拽著他的腦袋轉過來,凶惡道,“你胡說什麼!我超級清醒!青稞酒喝完是不會頭疼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騙子!”
“……”
“道歉!”
容嶼一動不動,臉被她捏來捏去,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媽的,為什麼訓人也這麼奶。
他深吸一口氣,選擇低下大佬的頭顱:
“……對不起。”
宋又川震驚地倒吸一口冷氣。
心想。
倪歌騎在容嶼頭上讓他唱征服的日子,應該指日可待了。
導師聽見聲響,也折身回來。
她從沒見過自己的得意門生醉成這樣,有點幻滅:“倪歌……?”
倪歌蹭地回過身,吼她:“不準過來!”
宋又川和導師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小姑娘被容嶼抱著,紅著臉,吐息溫熱,氣息間都是清淺醉人的酒氣。
“你們,誰都不準靠近他。”
“……”
她一邊說,手指一邊點火似的,在他臉上遊移。
他的輪廓比過去冷厲,氣場也更加迫人,但全身上下沒有哪一處,不是記憶裡少年的樣子。
“——他隻能是我的。”
說完,她突然笑起來。
然後,捧住他的臉,朝著他的唇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