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已沒什麼好隱瞞的,雅正夫人如實道,“花費數百到幾千不等,妾身十年來賺的銀兩,大半花在此事上。曾尋南市的劉大憨、應天府跑南北貨的耿順牽線。”
劉大憨?薑二爺手中的折扇轉了幾圈,“留兒被劫後,南市的牽線人被捉了大半,劉大憨也在其中。爺看了他的口供,他並未提到你。”
“妾身也覺得慶幸不已。”
還慶幸?!若雅正是個男人,薑二爺定要罵她蠢了,“他不提你不是為了你好,是為了自保!牽線暗殺朝廷命官可是掉腦袋的重罪,劉大憨沒這個膽子,他應是隻收了你的銀子,根本就沒幫你尋過凶。”
雅正夫人沒有太大的反應,“妾身也猜到了,但除此之外,妾身彆無他法。隻想著重賞之下或有勇夫,亦或有俠士痛恨那賊人的惡行,替天行道,為雅正報仇。”
俠士?雅正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薑二爺吩咐道,“猴兒,把呼延圖叫進來。”
呼延圖進來後,薑二爺問,“你在江湖道上可還有身手好又靠得住的朋友?有人花四千兩銀子,買夔州知府胡建莊的首級。”
雅正夫人鳳眸陡地睜大,轉頭看向胡人仆從裝扮的漢子。
四千兩?呼延圖習慣性地搓搓手,見二爺身後的薑寶緊給他使眼色,才想起薑二爺覺得他這個動作猥瑣,連忙垂手站直,一本正經的回道,“回二爺,四前兩是不少,但小人無能,尋不到這樣的能人。”
“為何?”薑二爺問道。
呼延圖解釋道,“一個是風險太大,殺朝廷命官不同於殺毛賊或尋常百姓,衙門必定會派出大批人手追查,早晚會查到真相,這是要掉腦袋的;二來,能取知府首級的人必定是高手,這樣的高手缺銀子了,抓毛賊山匪比殺知府容易得多,他們何必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賺這四千兩?而且,高手多會去大戶人家或官家做護衛或武師,很少有缺銀子的。您看小人,這不就跟在您身邊吃香的喝辣的麼?嘿嘿……”
他一笑,更為鎖了。薑二爺擺手讓他退下,再看向低頭不語的雅正夫人。女子中有她這等魄力和手腕的並不多,若是雅正就這麼死了,著實令人惋惜。薑二爺覺得自己的兩個閨女,特彆是大閨女,必定要為此哭哭啼啼許久。
於是,薑二爺耐著性子好言相勸,“買凶的事,夫人便不要想了。至於夫人親自動手,也風險極大。夫人想殺他,他更想殺你,夫人覺得你們二人誰勝算更大?你父母在天有靈,想必也應希望你好好活著,而不是為了給他們報仇而喪命。”
雅正夫人心一酸,眼淚差點忍不住了,“雅正父母雙亡後,被退婚,舅舅和舅母搶奪母親的嫁妝……十年來,雅正曆儘世間炎涼,若不是靠給父母報仇的念頭撐著,雅正早就隨父母去了。現在仇人即將送上門,雅正若不去試試,又怎能甘心?請二爺高抬貴手,放雅正去吧。若不能報仇,雅正活著又有何用?”
說完,雅正夫人抬頭看向薑二爺。
她雖沒哭,但臉上的神情更讓薑二爺動容。父親被大火燒死後,薑二爺初見父親屍首時肝腸寸斷,卻一聲也哭不出來。雅正夫人見到她父母的屍首時,定比自己還要痛苦。她一個弱女子苦苦支撐十年走到這一步,確實不易。
雅正夫人也知薑二爺心軟,她咬咬唇,起身跪在薑二爺麵前,以頭觸地,哀求道,“這十年來無論遇到多大難處,雅正從未開口求人。今日,蘇卿雅懇請二公子高抬貴手。若能活著回來,卿雅必報此恩;若死在仇家手裡,卿雅來世再報二公子大恩。”
蘇卿雅,乃是雅正夫人的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