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留點頭。
“說不通啊……”張文江又轉了幾圈,才道,“太後當知萬歲沒有先帝傳位遺詔,會名不正言不順,她……”
張文江說了一半又不說了,繼續在屋內轉圈。
薑留乖乖坐在桌邊,她明白土生土長的大周人,都不會如自己這般猜測太後。因為在他們眼裡太後是母儀天下的國母,是先帝的妻子,是萬歲的母後。她怎麼可能做下令先帝死不瞑目、令萬歲挺不直腰杆的事!
薑留聽了許多太後仁德賢惠的佳話,但就憑她能教養出樂陽這樣的女兒,薑留就覺得她肯定沒傳聞中說的那麼好。
也唯有太後毀了先帝的遺詔,事實才成立。至於正陽宮的太監宮女手中拿的,可能是沒被毀乾淨的遺詔或……寫廢的遺詔?
等張文江不轉了,薑留才繼續道,“事實若非如此,就解釋不通為何秦相在萬歲登基後,還在四姑娘山內豢養私兵之事……”
張文江搖頭,“這一點你猜說錯了,便是先帝降下遺詔把皇位傳給萬歲,秦天野照樣會養私兵,這是兩碼事。”
薑留從善如流,“是侄女淺薄了。”
你可不淺薄!你的腦袋你比父親好使多了,甚至……不對,不是薑六娘比太傅等人還聰明,是太傅等人,包括張文江自己都沒往這方麵想過:太後身為正宮皇後、萬歲的生母,怎麼可能不偏向兒子,而是偏向秦家!
一旦想到這個可能,很多事便說得通了!張文江不知轉了多少圈,才停在薑留麵前,“下一步你想怎麼做?”
薑留搖頭,“侄女才疏學淺,能用的人也有限,難再追查真相,所以才將侄女所知全盤托出,請伯父繼續查下去。”
張文江直視薑留的雙眸,“若你的推斷是錯的呢?”
薑留既然來了,就不會再藏拙,她目光灼灼地望著張文江,信心十足道,“隻要侄女的推斷說得通,就絕不會錯。而且,侄女確信樂陽公主手中有能治秦相於死地的東西。”
嘶——
張文江不知今晚第幾次倒吸了一口冷氣。薑留的意思,身為京兆府尹的他怎會不明白:不管真相如何,隻要這套說法能服眾,那這便是真相!這便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就算不去追查真相,隻要把樂陽公主手中的掌握的東西拿到手,秦相也就完了!
這些,真是一個剛剛十三歲的小女娃能想到的?張文江盯著薑留,還是不敢相信,“留兒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乖巧站著的薑留乖巧回道,“侄女自六歲起便跟了裘叔身邊學各種本事,這麼多年也學了些皮毛。而且方才侄女跟您說的這些,大部分是裘叔推測的,侄女隻是順著他老人家的推測,又往前推了一步。”
孟回舟埋下的箱子是你挖出來的,通濟坊魏宅是你派人查的,劉承的嘴是你撬開的,付春朝的身份是江淩發現的……這些可都不是裘叔做的。不過裘叔在天之靈見到這兩個娃娃如此爭氣,也該瞑目了。
張文江又思慮良久,才道,“隻我一人恐難能事,待時機成熟,伯父帶你去見太傅和護國公……”
“伯父。這個案子一直是裘叔在查,侄女隻做了些邊邊角角的事。再說我年紀太小,說出口的話沒分量,而且若讓秦家以為這些是我做的,恐怕會立刻殺了我。”薑留怕怕地與張文江商量道,“侄女已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您,您就說這些是您查證和推測出來的,可好?”
……這會兒你又覺得自己年紀小了?不過若萬歲知道這些都是自己查出來的,那自己入內閣的事便十拿九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