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薑留說得如此直白,於淵子微愣,正色道,“天道承負、因果報應。貧道此行並非死局,六姑娘不可為了貧道沾惹沒必要的因果。”
那就是觀靜死了更好。薑留解釋道,“道長不是外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白將軍給袁春傑下的命令是讓他護送觀靜回於闐國,沒說死活,也沒說觀靜死了會責罰袁春傑。路上一旦有意外,我大周守邊衛國的禁軍將士,沒必要為了護送一個番僧喪命。”
至於因果,於淵子這次會被廖宇指派去於闐,乃是因為他想削弱父親在康安的影響力。於淵子有難,自己不救,才是欠了因果。薑留沉靜道,“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觀靜種的因,自有他自己承著這個果,這牽扯不到袁春傑等禁軍將士,更牽扯不到我薑留。”
“姑娘言之有理,隻是……”於淵子低聲道,“觀靜曾進宮拜見萬歲,想必萬歲對於闐國應有安排……”
“萬歲隻是要於闐國佛教不倒、大食教不起罷了,能辦到的這件事的是觀靜還是觀動,對萬歲來說沒有任何不同。”幾經大風大浪的薑留,不會因為觀靜麵過君就嚇麻了爪。說句毫不誇張的話,就連讓景和帝坐穩龍椅的傳位遺詔,都是薑留找到的,她怕個球!
“除了袁春傑,自肅州至永昌這一路上,都有咱們的人。待道長到肅州和永昌,有難處儘管去找裘叔和江淩。傳道說難就難,說易就易。找人在於闐建座道觀,留下些經文再收幾個道士,便能交差。和至和靈寶觀您都不用擔心,您走時什麼樣,您回來時還是什麼樣。薑留和悅兒在康安翹首以盼,等候道長平安歸來。”
“無量天尊——”於淵子高誦道號,“康安有六姑娘坐鎮,貧道便安心了。待二爺歸來,請六姑娘務必穩住二爺,不要讓他因貧道,便與廖閣老對上。二爺善陽謀,廖閣老善陰謀,與他對上,對薑二爺毫無益處。”
二哥成親之後,父親便帶人去京畿各縣巡視春耕事宜,廖宇暗算於淵子的勾當他還不知道。待他巡視完歸京,於淵子也已跟著觀靜出京。到時父親再生氣,也回天乏術了。
薑留點頭記下,又與於淵子敲定了一些細節,才起身告辭。於淵子將她送到門口,又忍不住叮囑道,“六姑娘少時神魂不穩,乃因已是三清道君保佑了。姑娘理應抱樸守真,智慧練達,一旦迷失本真,後果不可估量。”
薑留隻覺神魂一顫,壓低聲音問道,“道長早就看出我的身魂不一了吧?”
“無量天尊。”於淵子誦了聲道號,笑道,“姑娘誤會了。九年前貧道初見姑娘時,便已說過,姑娘是魂魄離體又歸位,所以才會身魂不契,七經受阻,多災多難。因有此前事,貧道才勸姑娘不可迷失本真,以免魂魄再次離體。”
自千年後穿越而來的薑留,半晌才道,“道長的意思是……這本就我的身?我的魂與身本就一體的?”
於淵子答得一場肯定,“當然。”
薑留徹底傻了,隱晦問道,“那……為何落水之後我前事儘忘,腦子忽然多出了一段完全不屬於我的記憶?”
於淵子捋須,答道,“莊周夢蝶,蝶夢莊周。不管是莊周還是蝴蝶,都是同一人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