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來了?”卿雲正低著頭繡花,順口答道。
嫻月瞟一眼周圍,見婁二奶奶不在,壓低聲音,取笑道:“姐夫來了。”
卿雲的臉頓時紅透了,一看場上,果然是趙景那隊也上場了,趙景趙修雖然隻是堂兄弟,卻是一樣的英俊,趙景年長,趙修小兩歲,趙景穿著藍色錦袍,趙修穿朱色錦袍,都是銀線繡麒麟,十分華貴。牽著的馬也十分好,尤其趙景那匹棗紅馬,更是一等一的好馬。
“據說那匹馬是官家賜的呢,嘉獎趙伯父接待外國使節有功。”嫻月向來消息靈通,搖著扇子淡淡道。
她看誰,誰是一定會有反應的,趙景還好,趙修騎在馬上,就有點心猿意馬了,眼睛朝這邊看個不停,他一身少年氣,坦蕩得很,眼神澄澈,倒也不討厭。
但嫻月偏把臉一冷,眼神瞥去一邊,被看了很生氣的樣子。趙修頓時笑了,憨憨的,倒也挺好玩的。
淩霜知道嫻月在那滿紙的王孫裡選中的應該不是他,不過是逗他玩玩罷了。趙修這種富貴人家的少爺,心思純良,用來當追捧自己的仰慕者最好,又熱鬨,又抬高了身價,家裡規矩嚴,也不怕他失禮鬨出故事來,實在是百利無一害的。
但趙修顯然當了真,他們打球前要試場地,他一整個心不在焉,隻差把眼睛都黏在這邊了。另外雖然也有幾個追著嫻月看的,但都沒他這麼明顯。
“咱們是跟賀南禎他們那支隊打是吧?”嫻月問。
“怎麼就咱們起來了?”淩霜故意問她。
卿雲臉紅得不行,偏偏嫻月和淩霜一唱一和,打趣個沒停,嫻月說:“趙景不是在這邊嗎?好啊,難道你想胳膊肘往外拐?”淩霜說“我當然是往內拐了……”
好在婁二奶奶很快和幾個夫人說著話入席了,雲夫人也帶著管家娘子上來送茶湯了。儘管夫人們背後也是麵和心不和,但當麵還是個個都熱情得很。雲夫人是女主人,穿著紅衣,挽起袖子親自看茶,笑道:“地方簡陋,也沒什麼好東西,大家先喝點湯暖暖身子,等會中午好好吃飯。”
眾人也都誇獎稱讚不已。寒暄了一陣,雲夫人忙得很,隻朝嫻月點了點頭,彼此會意,又下樓去安排中午的酒宴去了。趙夫人做過來,笑眯眯拉著卿雲的手說些話,又和婁二奶奶說趙景小時候的事:“阿景小時候倒還聽話,自己尊重,從來不受人慫恿的。他奶奶疼他,一天要問兩三遍,膝蓋上摔掉一塊皮,說了我半個月,我也算養得小心了,誰知道去年受那樣的傷,他奶奶要是還在,不定多麼傷心呢……”
“什麼傷?”梅四奶奶問。
“就是去年隨官家去打獵,跟秦翊他們原不是一起的,不知怎麼,為頭鹿還是什麼鬨起來了,非要賭跑馬,結果從馬上滾落下來,一身都是傷,額角上撞破這麼大一塊,現在還留著疤呢。”趙夫人感慨道。
眾人唏噓不已,婁二奶奶已經把趙景視為自家女婿,比彆人又更心疼半分。婁三奶奶本來在隔壁桌,按捺不住,道:“還說呢,我哥在嶺南,那時候我連夜寫信去,送了傷藥來。嶺南有一劑傷藥最好,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孩子,咱們看著都心疼呢,還是咱們玉珠說起來我才想起來的,到底是我的傷藥見效快吧……”
“確實多虧了你。”趙夫人笑道:“不是我誇玉珠,這孩子真是忠厚,她和趙修是一年生的,咱們兩家來往這麼久,我家趙景真是把她和碧珠當親妹妹一樣。昨天還問呢,說碧珠最喜歡看馬球,桃花宴她一定會來。”
她話裡撇清的意思昭然若揭,婁三奶奶城府深,倒也還撐著笑,道:“誰說不是呢。”玉珠碧珠臉上就有點不好看了。
夫人們說著些閒話,並沒多少人在看球。其實上午這場也不過是試試水罷了。但陽光真是好,桃花塢的草場也養得好,昨晚下過雨,駿馬踏碎草地,聞得見草葉被碾碎的清香。陽光在馬的鬃毛上跳躍著,錦袍的金絲銀線光華耀眼,球棍揮舞時可以聽得見破空的風聲。淩霜坐在樓閣上,有瞬間的恍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困在這具叫婁淩霜的身體裡。
好在很快開了中飯,馬球也就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