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你不是放在射覆裡了嗎?還問?”
這人真是不好相處。
但再不好相處的人,總歸是難不倒淩霜的。
淩霜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主意實在是好。卿雲拿下趙景,她其實是有點不喜歡趙景的,嫻月麼,她本來心高,也該是四王孫裡找一個的。張敬程呆呆的,趙修也不太行,紈絝子弟似的。要是真能把眼前這位大爺拿下,也不辜負了嫻月這樣的美貌。
她這念頭一起,看秦翊都順眼許多,越看越好,真是又聰明,又漂亮,淩霜沒狩過獵,但她打量秦翊的目光,就像是看見了極漂亮極珍惜的一個獵物似的。
不拿下實在可惜了。
淩霜學他,也抱著手靠在帳篷上,感覺自己和他也算是熟人了,這樣姿勢,是可以說一點熟人才能說的話了。
“誒,你為什麼不定親啊,”淩霜想起嫻月說的他家的事來,怕觸動他傷心事,連忙補一句:“賀南禎也不定,你們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秦翊無語地看著她。
淩霜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彆亂說,我們都沒問題。”秦翊頓一頓,又道:“南禎不定親有他的理由,我也有我的。”
淩霜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一個可能,頓時壞笑起來。她向來生冷不忌,跟那些講規矩的女孩子們都不同,在外麵還裝一下,秦翊連她男裝也見過,她乾脆懶得裝了,壞笑著問道:
“不會是同一個理由吧?”
秦翊愣了一下才聽懂她的暗示,皺著眉頭道:“彆胡說。”
他說彆胡說的樣子十分正經,真有意思,原來他這樣冷漠的人近看起來是這樣的,也有他的神色變化,像廟中神像都露出破綻來,實在是好看。
淩霜懶得鋪墊,索性直接問道:“你見過我姐姐沒有?”
“哪個姐姐?”秦翊倒也耐心。
“第二個,愛穿紅衣,嫋嫋婷婷的那個。”淩霜還是覺得他是裝的,元宵節如何驚豔不說,打馬球那天,嫻月漂亮得連張敬程都記住了。秦翊到底是個男人,怎麼會沒留意。
“你不是也很愛穿紅衣嗎?”秦翊反問。
淩霜對這人的油鹽不進很是無奈。
“你彆打岔。”她炫耀起嫻月還是得意的:“你知道嗎,嫻月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呢。俗話說,自古美女配英雄,你年紀也不小了,錯過今年花信風,以後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了。你還不知道吧,嫻月可搶手得很呢,文官裡有張敬程,世家裡有趙修,都可喜歡她了……”
秦翊完全不為所動,抱著手道:“我沒這意思。”
真是不識好歹。
他不僅不識好歹,還沒耐心得很,見淩霜給他做媒,索性要走,道:“你就想說這個?那我打獵去了。”
“彆啊。”淩霜也無聊得很,叫住他:“你先彆走,再聊會兒。”
她們姐妹雖然感情好,但愛好各異。蔡嫿也是隻愛讀書的,淩霜許多事都沒法跟她們聊,秦翊雖然是個男的,但兩人興趣相投,倒也能聊到一次。
“聊什麼?”秦翊倒是停了下來。
“你把你的劍給我看看唄。”淩霜道。
秦翊倒是好說話,真把劍解下來給她看了。淩霜先抽出來看了看,果然刃如霜雪,鯊魚皮鞘,上麵燙出一個小篆的秦字,倒不重,是單手劍,掂起來說不出的順手妥帖,真是把好劍,淩霜拿在手裡,挽個劍花,揮舞起來,風聲厲厲,實在是把好劍。
“這是官家賜給你的?”淩霜看了看劍護手上的龍紋。
“忘了。”秦翊淡淡道。
怪不得嫻月說趙家雖然富貴,總歸是新貴,有點暴發戶的習氣,官家賜點什麼東西恨不得供著,時時提及。秦翊這才叫厲害呢,淡淡一句忘了,可見官家賞賜的東西太多,完全記不清了。
淩霜饞得隻差流口水了。
“還是你們好啊。”她感慨道:“整天想佩劍就佩劍,想騎馬就騎馬,自由自在,實在太好玩了。”
“你要,這把送你。”秦侯爺倒大方。
“算了吧,你送我也帶不回去,我娘發現就完了。”淩霜把劍翻來覆去地玩,感慨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止一把好劍呢,馬也不少吧,對了,你有匹胡馬是真不錯。”
“哪匹?”
秦翊不動聲色,他知道又一個謎題要解開了。
“就是關在桃花塢裡的那匹,很漂亮的胡馬,四蹄和臉都黑黑的,跟挖過煤似的那匹。”淩霜說的自然是那匹烏雲騅:“就是脾氣不太好,還想咬人呢。”
“烏雲騅是馬王,脾氣大,不能跟其它馬同槽,人也隻認得我。”秦翊淡淡道。
他就說,哪會有世家小姐敢跑到馬廄裡去給馬上藥去,原來是眼前這位人才。
淩霜瞟他一眼,頓時笑了,她平時漫不經心,笑起來其實眼睛亮得像星辰,還帶著點賊,實在生動無比。都是聰明人,秦翊唇邊也露出一絲笑意來。
“是你給火炭頭上的藥吧。”他問道。
“彆說了,火炭頭倒聰明,就你的烏雲騅不聽話,差點給我咬了一口。”淩霜道:“火炭頭那傷口好得快吧,那可是蘭花霜,連燙傷都能治得好的。嫻月知道了,差點沒把我揍一頓。”
她從來想法多,眼珠一轉,道:“對了,我們想辦法把火炭頭從趙景手裡救出來吧,火炭頭太慘了,趙景不會馴馬,還愛打它,我覺得他就不配那麼好的馬。”
秦翊性情冷漠,真不是說說而已,他知道趙景的脾氣,對這提議沒什麼興趣:“趙景不會放的。”
“你彆說這種喪氣話。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嘛。”淩霜激他:“你連那麼難的謎題都能解出來,對付趙景不是小菜一碟。”
秦翊這人也怪,雖然傲慢,但沒有趙修身上那種世家子弟的輕浮傲氣,實事求是得很,受了她的激將法,也隻是淡淡道:“再看吧。”
淩霜還想再說,那邊如意鬼鬼祟祟過來了,這裡人多,她找人也不敢大聲,隻敢小聲道“小姐,小姐,你在嗎?”
“我丫鬟來找我了,不跟你說了。”淩霜連忙開溜。卻被秦翊拉住了衣領,拎住了。
“幫我帶句話,南禎知道我要來找你,叫你傳給你姐姐的。”秦翊告訴她:“他說‘前些天心情不好,正在氣頭上,說了些不當說的話,冒犯了,希望婁姑娘不要往心裡去,姑娘的勸告他記下了。’”
淩霜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哪個姐姐,嫻月嗎?”
“和趙家訂親那個。”秦翊道。
“卿雲?她怎麼會和賀南禎有過節?”淩霜滿頭霧水,但看如意準備找到那邊去了,隻得匆匆道:“行吧,我走了,你記得火炭頭的事啊,要是想出辦法,就讓你小廝到我家門房送信,找一個叫小五的小廝就行了。”
她說走就走,身形在帳篷後麵一晃,就不見了。秦翊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世家小姐,也算開了眼界。他走出帳篷後麵時,正好淩霜已經和她那個丫鬟如意彙合了,兩人都換了個臉色,一副端莊自持的世家小姐和丫鬟樣子,隻當不認識,昂著頭,目不斜視地從秦翊身邊過去了。實在讓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