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們儘管附和著眾人,不失時機地遞著話,透露著二房的一些秘密,比如婁嫻月這些天和雲夫人來往密切之類的,把她們的猜想往更黑暗的方向引。
“……我看婁嫻月多半是想對安遠侯爺下手呢,不然天天那麼巴結雲夫人,不過安遠侯府的門第,哪會娶個商家女……”她們正猜度著,說著婁嫻月這次是不敢出現之類的,外麵卻有丫鬟來通報,女主人文夫人連忙放下手上的事,迎了出去。
傳言再怎麼險惡,雲夫人總歸是安遠侯府的女主人,身份在那裡。
天氣轉暖,雲夫人也換了晚春的衣裳,她向來穿得鮮豔,今日也穿了一身翠色,滴翠緞子上帶著灑金的閃光,越發襯得膚白如雪,豔麗貴氣。而她身後的人,正是婁嫻月。
都說她愛穿緋色,今天卻換了一身鵝黃,怕冷,綃衣裡仍然穿著錦,但那輕柔的鵝黃色縈繞著她周身,如同春日的一團香霧,顯得她的膚色有種花蕊般的嬌嫩,一張臉如芍藥般美貌。
她的發髻也梳得好看,既然穿得輕巧,纖腰一束,所以頭發也簡單輕盈,梳了個反綰髻,一色簪環全免,隻在鬢邊插了一枝花鳥簪,花是剛賞過的紫色桐花,人人認得,那絨花做的小鳥卻十分陌生,是黃色的,卻帶著一圈朱紅色的絨毛,不過杏子大小,卻栩栩如生,顯得俏皮可愛。
“她又作什麼妖……”碧珠低聲嫌棄道,但心中已經盤算起該做一支花鳥簪了,光戴花也沒意思,花鳥輝映,確實俏皮可愛,海棠百靈,喜鵲梅花,都是好題材。再者還有蛺蝶蜻蜓這些,也都適合做簪子。春日正該做這些呢,可惜自己之前怎麼沒想起來,這下好了,又要被說是跟著婁嫻月那妖精學的了。
果然文夫人也稱讚道:“婁二小姐今天這簪子好看,這小鳥是什麼來曆?”
“沒什麼來曆,不過是戴著玩玩罷了。”嫻月淡淡笑道。
她這話當然是敷衍,相比卿雲的平易近人,她這婁二小姐,有時候不討長輩喜歡也確實不冤,不過她也不在乎這個,反正夫人們也不可能喜歡她。她這支簪子也不是戴給她們看的。
倒是蔡嫿認了出來,她們倆向來有點莫名的默契,卿雲不愛看閒書,淩霜又不在乎這些首飾衣服,也隻有蔡嫿了,等人漸漸散了,才上去笑道:“這是桐花鳳吧?”
嫻月也笑了:“到底你有眼光。”
“什麼桐花鳳?”淩霜不解道。
“虧你還看了那麼多書,李義山詩裡寫,‘桐花萬裡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裡麵的鳳就是說的桐花鳳。”嫻月笑她道。
“桐花鳳是川蜀所有,唐朝李德裕曾經出任四川節度使,他的《畫桐花鳳扇賦序》上寫‘成都夾岷江磯岸,多植紫桐,每至暮春,有靈禽五色,小於玄鳥,來集桐花,以飲朝露。及華落則煙飛雨散,不知所往。’說的就是桐花鳳,這種小鳥形似鳳凰,與桐花伴生,靠吸食花蜜為生。也許上古的傳說,鳳凰非梧桐不棲,就跟這有關係……前朝宮苑中也移栽了桐花,桐花鳳停在妃嬪的釵頭,一時傳為美談。"蔡嫿解釋道。
“桐花鳳也叫小幺鳳,很好玩,又有停釵的典故,我看今年的黃絨線好,就做了幾支,戴著好玩罷了。”嫻月笑道。
淩霜一點不感興趣。
“桐花宴都開完了,你做什麼桐花鳳,也不好賣了,浪費時間。”
雖是這樣說,但嫻月的號召力還是在的,這樣新奇有趣的花鳥簪,自然引人注目。等夫人們一走,漸漸就有女孩子過去問這簪子的來曆,女孩子們久居閨閣,對於這種外麵的花鳥傳說,是最喜歡的。雖然一輩子也未必能去一趟川蜀,但想到李義山和李德裕所記載的小幺鳳,個個都想要一支。剛好嫻月這次做了十來支桐花簪,都帶了過來,也就分送給了眾人,大家歡喜不迭,連黃玉琴也戴了一支去了。
“郡主,咱們也要一支去吧。”玉珠不由得有點動心。
“什麼好東西?不過是野史杜撰罷了,我才不要。”荀文綺嫌棄得很。
“她就是給她家的首飾鋪子拉生意呢,拿簪子討好人呢,不要白不要。”玉珠勸道,過了一陣,她還是要了兩支來了,荀郡主仍然不肯戴,隻嫌棄地扔給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