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上有個名詞叫做幻覺妄想綜合征, 幻覺和妄想,相互影響,如夢似幻的畫麵落在患者眼裡就成了真。
樓下的院門前, 熱熱鬨鬨。
穿著淺色衣裙的少女和身側的男人十指緊扣, 等到進了院門, 才依依不舍鬆開手。
沈執幻覺其實沒有彆人, 隻有茶茶一個人。
這層層幻覺比現實還要真。
他看著他們說說笑笑走進屋子裡, 暖色係的燈傾瀉而落,半開的門開了又關。
順便把她的聲音也一並關了起來。
深更露重, 夜空裡好似匍匐著層淺淡冰涼的霧氣。
老房子隔音效果並不好, 但隔壁的說話聲卻也不高。
談話聲隻能聽了個模糊,始終聽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不過有幾個字眼, 落在沈執的耳裡卻是無比清楚的。
“訂婚”“好事”“結婚”。
模模糊糊, 抓心撓肺,沈執在陽台上站到腿腳發麻,拳頭握緊了之後又鬆開。
他並不是無動於衷,他隻不過無能為力而已。
*
雖然說之前兩家人都住在同一個巷子, 但於故的父母工作忙碌, 和楚清映真的沒見過幾麵, 後來她們搬走, 兩家人就更沒有了見麵的機會。
於故的父母備了點薄禮, 都不是什麼貴重物品, 心意點到為止。
他們說話的溫溫柔柔客客氣氣, 楚清映和他們聊的還算愉悅。
於故的母親接過茶水, 和氣的笑了笑,“十幾年的鄰居,按理說我們早就該來拜訪, 實在是工作太忙,這不,今兒才知道倆孩子的事情,隻忙著高興,也沒準備什麼上得了台麵的東西。”
楚清映從前就聽說過於故的母親是大醫院裡有名的主治醫生,對醫生這份職業,她天然有種好感,她也笑:“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們的事情,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們當父母的不好插手,我瞧著於故是個好孩子,隻盼著他們倆能好好地,我這個當母親的也心安。”
“可不是,我家這孩子彆的不敢說,出了名的不叫人操心,會疼人,將來若是有幸,茶茶能嫁到我們家來,保管沒有人給她氣受。”
於故他家這邊親戚裡的女孩兒都少,他母親本來不是喜歡和孩子打交道的人,但瞧著茶茶怎麼看怎麼喜歡,覺得這孩子又漂亮又乖,嘴巴也特彆的甜,和她在一塊,心情都變好了不少。
長輩相談甚歡,茶茶和於故忙裡偷閒。
倆人放輕腳步,悄無聲息打開大門,溜到院子裡去。
乘著夜風,兩個人並排坐在小秋千上,茶茶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翹著腳尖,她低頭望向地麵上被月光拉的長長的影子,“你怎麼這麼快就讓你爸媽來我家?”
於故輕輕靠著她的肩膀,“想快點把你娶回家,不行嗎?”
“我爸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同意。”
於故裝模作樣歎氣,“看來我還要更努力才行。”
茶茶聽見於故說要和自己結婚,心裡其實不反感,並且開始替兩個人的未來操心。
她問:“你有房子嗎?”
於故:“目前還沒有。”
茶茶默默捏緊小手,近幾年北城房價飛速上漲,好點的地段都要十幾萬一平,如果是學區房,那更是炒到了幾十萬一平。
他們將來如果要結婚,肯定也要生小孩,買房子總要儘可能買到好點的學區。
可......於故哪有這麼多錢!
他將來也隻不過區區一個清清白白的教授,應該掙不著幾個大錢。
茶茶雖然不介意出錢養大,但是她怕傷害到他的自尊心,怕他不樂意吃軟飯啊。
茶茶一本正經地說:“沒關係,房子我來買,給你買個三室一廳大平層。”
於故肩膀輕顫,忍著胸腔裡快要盈出來的笑意,“原來還有這麼好的事情啊。”
“你出車子,我出房子,很公平。”茶茶想了想,“至於彩禮,這個得聽我爸媽的,我做不了主,他們應該也不會太過分。”
“你放心,娶你的錢我還是有的。”於故說。
他這麼說,茶茶也就隨便聽聽。
過了半個小時。
家長們聊的差不多,於故的父母也不好意思多做打擾,意猶未儘聊完天,就準備離開。
臨彆之前,楚清映說:“有空可以常來做客。”
“好的啊,你不要嫌我們煩就行。”
“怎麼會呢。”
他們不知道楚清映和江承舟的事情,隨口又說一句:“改天挑個茶茶的父親在的日子再來叨擾。”
楚清映嗯了聲,“婚事確實.....也要問過他的意思。”
於故的母親之所以這麼著急,是因為於故說想要和茶茶在大學畢業之前結婚。
他們覺得太早,但是兒子似乎等不及。
於故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甚至提前看好了婚房。
市中心的高樓大平層。
主臥次臥嬰兒房一應俱全。
這幾年,他和導師一起做項目,也掙了不少錢,加上平時的投資,不需要父母的資助,買套房子都綽綽有餘。
房子他是看好了,茶茶卻沒看過,畢竟是他們倆將來要住的地方,也得讓她看看覺得喜歡才能買。
於故把所有事情都想的很周到,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變數都記在心裡。
回家路上,於故的母親忍不住問:“你就這麼著急結婚?不後悔?”
於故斬釘截鐵,“不後悔。”
“婚姻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美好,也不像談戀愛這麼容易,柴米油鹽醬醋茶,日常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真受得了?”
“受得了。”於故吐字道:“媽,我真的好想娶她。”
左右他們也快上大四了。
過不了兩個學期,就要麵臨畢業的事情,到時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算小,結婚又怎麼了?
“行了知道了,媽媽這不已經隨了你的願了嗎?隻是急不來,每個步驟都少不得。”
“謝謝媽媽。”
她何曾聽兒子跟自己說過這麼多的話,也是托了茶茶的福氣。
這麼一想,她對茶茶的好感又升了一個級彆。
於故又說:“隻不過彩禮這方麵,還需要父母先幫襯我點。”
買完房子,他銀行卡裡的餘額幾乎清零,沒有多餘的錢。
“你是我兒子,你娶媳婦兒的彩禮錢我還能少了你的?”
不過兒子倒是出息,房子車子都不需要他們買。
*
茶茶目送他們離開,直到背影在她眼中化作一個圓點,她才戀戀不舍收回目光,關好大門。
從晾衣杆上收齊曬乾的衣服,懷裡抱著衣服上樓洗澡,打算好好睡一覺。
打開房門,茶茶被嚇了一跳。
沈執不知什麼時候越過陽台,翻到她這邊,並且進了她的臥室。
茶茶沒個好臉,“你回去。”
沈執腳下都不帶動的,擅自闖入她的房間,還擺著主人的做派:“我渴了,想喝水。”
茶茶用力拉開陽台的落地窗,“出去。”
沈執就跟個聾子一樣,特彆不要臉端起她桌上的水杯,喝了她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