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再發燒了。”她苦笑了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出門之前再花點時間凝聚一些治愈水珠放在家裡備用。
隻是這樣就要讓莫魚等她了。
阮秋秋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但還是搬起了“主臥”裡的一個石凳,又拿了一塊大灰狼先生用來蓋腿的獸皮,撩開簾子走到山洞口,十分抱歉的看著莫魚,“小魚,你能不能坐這兒,多等我一會兒?”
莫魚愣了一下,然後就用了點了點頭,“好的。”
在哥哥喝下了“寶貝”之後,就已經好多了,甚至還短暫的清醒了兩秒,所以莫魚現在是真的沒有之前那麼著急了。
“小魚,謝謝你。”阮秋秋把獸皮遞給他,“彆著涼。”
莫魚朝她笑了下,沒有拒絕阮秋秋的好意。
阮秋秋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看見石鍋裡的熱水還有一些,便拿了一個木碗,倒了一碗也遞給了莫魚。
看見小男孩聽話的等在門口,她趕緊回了“主臥”,抓緊時間凝聚水滴。
她腳步淩亂,動作很急。
大灰狼先生知道嗅到了空氣中漸漸濃鬱起來的靈氣的味道,他知道她是又在幫他。
她這次出去,也是為了他。
甚至,她還受傷了。
而他,卻隻能像一個廢物一樣躺在石床上,光是克製體內的魔氣和疼痛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對於現在的困境,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是那樣一頭自私的大灰狼。
他明知道他這樣一頭殘疾的狼妖,在這個寒冷的冬季裡,對她來講,已經成為了一個拖累,一個負擔。
但他還是,那樣狡猾的、陰暗的、可惡的,裝作沒有醒過來。
淵訣很想知道,她今天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帶回來的那個小孩是誰,他有沒有真的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輕薄她了。
為什麼會受傷,是哪些妖欺負她了,是不是炎狼部落的那些狼妖。
想到炎狼部落的那些狼妖們,大灰狼先生陡然不安起來。
他煩躁的抖了抖耳朵,一個讓他心底越來越不安的念頭卻越來越清晰的浮現在他腦海裡。
炎狼部落裡的那些狼妖,應該沒有在他的小夫人麵前說一些關於他身上詛咒的事情吧?
想到這個可能,大灰狼先生越來越驚懼。
結合阮秋秋剛剛收的傷,那乾涸的血液的味道,想到她可能被那些狼妖欺負了,大灰狼先生就快要克製不住渾身澎湃的、對炎狼部落那些狼妖們近乎瘋狂的殺意了。
萬一……
萬一那些狼妖真的說了。
萬一……
萬一阮秋秋相信了,知道了,她會怎麼做?
想到這種可能性,淵訣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利爪的手掌驀地用力,狠狠嵌入了石床裡。
“哢噠”清脆的聲音響起,如同一道驚響,喚回了殺意越來越濃鬱的大灰狼先生的理智。
石凳摩擦地麵的聲音刺耳,是阮秋秋猛然站起來的聲音。
淵訣有些慌亂,他以為阮秋秋聽到了他弄碎石床的聲音,發現他醒著了。
他有些不知道要怎麼和她解釋,有些心虛的把狼爪從石床裡拔了出來。
可緊接著,山洞口就傳來了“砰”的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隨著幼童劇烈的咳嗽聲,清晰的傳遞到了“主臥”裡。
阮秋秋根本沒注意到大灰狼先生已經“醒”了,她手忙腳亂的撩開獸皮簾子往外跑,聲音焦急,“小魚,你怎麼了?摔倒了嗎?”
聽著阮秋秋的話,又聽到了外麵傳來的劇烈的咳嗽聲,大灰狼先生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了一件致命的、他剛剛忽略了的事情——
阮秋秋拿給小男孩的那塊獸皮,是他身上剛剛蓋過的。
“主臥”外的咳嗽聲越來越虛弱和痛苦,淵訣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也許,那個叫“小魚”的小男孩,因為接觸了他使用過的東西,被他體內那些微弱的魔氣弄傷了?
這個念頭隻是剛剛升起,大灰狼先生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有些克製不住的發抖,渾身的血液都快要逆流了。
——這幾天,他斷斷續續的醒來,也越來越覺得體內的魔氣多的不太正常。
但自從他在獸潮中被魔物攻擊至重傷,妖核碎裂之後,他的身體就一直有些不太對勁。
失去了妖力和妖核,他體內的血脈裡就好像有另一股力量活了過來。
不是什麼強大的妖力,也不是什麼天賦覺醒,而是黑暗的、隨時可能把他拖下深淵的力量。
那股力量裹挾著鮮血,一點點吞噬著他碎裂的妖核,連同體內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多的魔氣一起在他體內肆虐,想要把他推往另一個極端。
再加上阮秋秋那明明能克製他體內魔氣的靈力,始終沒辦法驅除他體內的魔氣,而隻能壓製。
大灰狼先生就能明白很多事情了。
他知道,隻要他再深入的思考一番,說不定就能從血脈的角度,弄明白他體內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魔氣。
他隱約能猜到一些什麼,但他卻不願意再深入的想。
他很害怕發現真相,也更害怕因為這個真相,而失去阮秋秋。
大灰狼先生不知道自己對阮秋秋的感情到底是什麼的,但他知道他很在意她。
很在意,那個雖然是因為意外,才來到他身邊的人族小夫人。
經過那麼多次的試探,淵訣當然知道,阮秋秋不是以前那些靠近他隻是為了地位和權勢的人類。
她很特彆。
她的靈力很特殊,能清除他無意識的散發出來的魔氣,不會被他連累,也不會因為靠近他就受傷。
她不知道他身上“詛咒”的事,不會躲的遠遠的,還和他睡一張石床。
她把他從雪夜裡撿了回來,她救了他很多次。
因為她對他的態度太正常了,正常到他都快要忘了,他身上還背負著“詛咒”。
淵訣都快要以為,他隻是一頭普通的大灰狼了。
不是被所有人或妖懼怕的首領,不是怪物,就隻是一頭普通的、傷勢會慢慢好起來的殘疾的大灰狼,是田螺灰狼的替身,是她的“夫君”。
他忘記了“家”裡的東西,都多多少少沾染上了一些他體內散發出來的魔氣。
可現在,因為他的疏忽,因為他的無視,因為他自私和沒有提醒,他很可能即將害死她帶回來的這個孩子。
他一直刻意忽略的、隱隱有些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如果知道,他體內散發出來的、不易察覺的魔氣,差點害死了門口的那個小男孩,她真的不會在意嗎?
不可能不在意吧。
忍著腦海一般撕裂的疼痛,淵訣喉間苦澀,擠出了一絲妖識,幾乎克製不住的全身顫抖,他懷著一絲不是他想的那樣的期待,朝山洞外看去。
他看見阮秋秋正神色慌亂的抱著一個瘦弱的人族小男孩。
而那個男孩麵色蒼白,唇邊不停的咳出鮮血。
在地上,散落著一塊沾滿了血跡、剛剛還蓋在他身上的那塊獸皮。
很明顯,那個小男孩是因為蓋了沾染著魔氣的獸皮,才會咳血,看起來像是被他“詛咒”了的。
而他的小夫人,很快就要知道了。
眼底泛起猩紅水意,大灰狼先生渾身顫抖,第一次張開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等她知道了,她還會像之前那樣毫無芥蒂的和他一起生活嗎?
她大概,就再也不會把他當成田螺灰狼的替身了吧。
也更不可能,會叫他“夫君”了。
他剛剛還在暗自高興,她說出了“是我和夫君的家”這句話。
但現在,他就要失去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