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初允被親得頭暈,平日清潤的眼眸已是水霧一片。
怎麼會有人一邊告白,一邊吻得這麼欲。
他一點點糾纏她的唇舌,重重地吮她的舌尖,所過之處都像著了火。
“不、不要了……”
察覺到即將來臨的什麼,許初允手腕發著抖,眼神迷離渙散地喚他,“江聞祈……”
“叫錯了。”
江聞祈口吻冷靜得驚人,除了嗓音啞了幾分,多了幾分欲感,神色仍是如常,“重新叫。”
許初允咬唇,大腦一片空白,妥協著叫出兩個字,“哥哥……不要了……”
“錯了。”江聞祈垂眼看她,眸色漆黑濃稠,像吸引人的旋渦。
許初允知道他想聽什麼。
然而反骨上來,不願看他這樣平靜,就是咬著唇,不肯叫。
直到他停住,遲遲不給她。
許初允眼淚汪汪地看他,小貓似的難捺,可憐又可愛。
江聞祈不為所動。
許初允唇微顫著,終於啟唇投降,尾音浸潤上泣音:“老公……”
“老公在。”江聞祈回應,嗓音低啞,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老公愛你。”
伴隨著他承諾似的誓言,許初允也在那一瞬間達到了頂端。
戰栗的餘韻讓她的身體不斷地顫抖著,她縮進江聞祈的懷抱,潮紅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失神至極。
許初允嗅到他身上乾淨清冽而又穩定的味道,像是獨屬於他的荷爾蒙,身體被安撫著平靜下來。
耳邊的心跳聲穩定有力,唯有稍快的頻率讓許初允知道,他遠遠沒有看上去那般不動如山、冷靜至極。
江聞祈任由她軟成一灘春水,漾在他的懷中,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幫她平息餘韻。
許初允臉頰燙得快燒起來,羞惱地埋在他的頸窩。
沒法見人了。
就這樣被半哄半騙著叫了。
才明白,他說的那句‘真正的欺負’是什麼意思。
許初允還在平緩呼吸,胸口起伏著,聽到頭頂傳來江聞祈的聲音:“下次能不能多信任我一點?”
原本迷離的眼神,倏地清醒了一下。
“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不想依賴你。”
許初允聲線還帶著幾分情潮後的軟甜,努力尋找著合適的措辭,“隻是……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習慣現在的日子。”
說出來的話有些抽象,許初允怕表達不清楚自己的意思,想了想,手指撫上他的脖頸,“你知道我父親是怎麼走的嗎?”
“嗯?”
江聞祈扣下她亂動的手指,耐心地回應。
“他處理完媽媽的後事,葬禮結束後的一周,就跟著媽媽一起走了。”
空氣默了幾息。
江聞祈很難想象,十八歲時同時失去父親與母親,這幾年來,他的妻子,是怎麼過來的。
隻能更加用力地抱她。
似要將她烙入他的血肉,用他的身體去保護她。
“那時候我在想,那我是什麼呢?我也是爸爸的女兒啊。”許初允聲音顫抖起來,摟緊他的脖頸,淚珠好似汩汩不斷的湧流,順著他的脖頸落進去。
濕漉漉的。溫熱的。淚珠。
“為什麼爸爸不把我一起帶走呢?一家二口再在天上重新團聚。那時候奶奶捏著我的手說,她隻有我了。我就想,再痛也沒關係,一個人也沒關係,不管怎樣,我要活下去,爸爸不愛我,他更愛媽媽,沒事的,我可以自己愛自己。”
江聞祈很沉很沉地呼吸。
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輕輕地、一下下地,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背。
許初允說不下去了,肩膀輕顫著,單薄而又脆弱,像一折就斷的蟬翼,靠在他的頸窩裡。
江聞祈伸手抬起她的臉,捧住,看著她泛紅的眼尾,看著她脆弱的姿態,像是海中的礁石被潮汐拍打著,一下又一下,水滴石穿,爛成一團漿糊。
想撫平她所有的哀痛和難過。
想要她永遠快樂。
永遠不必自己一個人。
許初允閉上眼,感受到溫熱的吻再度落到她的眼皮上。
很輕,像櫻花樹下,簌簌飄落的淺粉色花瓣,亦像是冬日裡的第一場雪,雪花落在她的眉眼上。
他吻她的眼睫,吻掉濕漉漉的水霧,用二十多年來最溫柔的姿態,低緩地哄她:“乖乖,不哭。”
在江聞祈的安撫下,許初允也漸漸收住了眼淚,情緒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江聞祈忽而提起另一件事:“你說的他們也欺負你,他們是誰?”
一提到這個,許初允神色瞬間懨懨起來。
她把叔母叔父一家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
江聞祈挑了挑眉,“他們膽子倒還挺大。”
簡而言之,蠢人而已。
有想訛錢的心思,有道德綁架的勇氣,唯獨缺乏與之匹配的智力。
他的妻子還是太過善良了。
換做稍微心狠的一點,直接采取暴力一點的手段,她叔父一家無權無勢,毫無背景,又是在江城,根本沒有任何翻起風浪的可能。
“老家的房子,其實也就幾十萬而已,給我一點時間,我多接點戲,也能賺錢買一套給奶奶。奶奶已經八十歲了,我不明白,就為了幾十萬,為什麼不能讓奶奶安享晚年,這麼多年,這麼多年的情分……”
許初允越說越茫然。
親人到底算什麼呢?
“很簡單,因為你父親不在了。”
江聞祈分開她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動作繾綣廝磨,語氣淡漠平靜,“人死如燈滅,從你父親生理意義上的死亡之後,你與叔父之間的聯結沒有了。”
“為了一點錢反目成仇的父母子女數不勝數,何況這隻是你的叔父,你們之間還隔了一層。”
“可、可是……奶奶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啊,他怎麼能……”許初允不理解。
“因為你的叔父結婚了。結婚的本質就是,有法律保障和維係的利益同盟,財產再分配。你的叔父有了新的利益同盟,自然會和你叔母一起,來逼迫你和你奶奶。”
許初允不知道江聞祈為什麼能用這麼冷靜清楚到近乎殘酷的口吻,講述這些。
親人之間血濃於水的關係,從他口中說出,顯得有些殘忍。
許初允長呼出一口氣,隻覺得心寒又疲倦,像經過長途跋涉的旅人,遷徙萬裡的候鳥。
她好想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