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心中已經很憤怒了,旁人看不出來而已,當著他的麵給他小外甥挖坑、玩文字遊戲。這就是直截了當的羞辱!
他剛想說話,胤禔的小手反握住舅舅的手,小孩子笑道:“索相,其實我不太喜歡毓慶宮,不過看太子喜歡,我沒說而已。”
“……”索額圖噎了一下,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胤禔繼續道:“毓慶宮太狹窄了,雖然裡麵精巧,但是瞧著實在逼仄。小孩子住起來當然覺得好玩,可日後長大了,該多不舒服啊。”
明珠側過臉忍笑,他都不忍心看索額圖的臉了,他外甥果然像他這個舅舅。
索三老爺從不認輸,他強笑道:“大阿哥果然聰慧過人,已經想到以後的事情了。”
“不敢當。倒是索相您覺得毓慶宮如何?”胤禔毫不臉紅的將問題扔了回去,“索相覺得以後太子娶妻生子,這裡能住的開嗎?”
明珠知道,索額圖的胡攪蠻纏應該到一段落,索三老爺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索三老爺打著哈哈一路飄著離開了毓慶宮,明珠心裡笑開了花。索額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既然說毓慶宮是皇帝對太子的愛重,就不能改口說毓慶宮不好。
“你怎麼想到娶妻生子的。”在去乾清宮的路上,明珠抽空問胤禔。
胤禔笑道:“不是成德表哥要成婚了嗎?我聽他們說的,舅舅,我能去見識見識表哥的婚禮嗎?應該很熱鬨吧。”
小孩子的眼睛閃亮亮的,明珠驀然想到了兒子成德小時候,看見什麼新書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就忍不住道:“那讓舅舅請旨。”
“有舅舅這句話就成了!”胤禔咧開嘴:“我一會自己向汗阿瑪請旨,汗阿瑪一定會答應的。”
康熙真的答應了,因為成德娶妻這天,正好是博學鴻詞科考試-暨咱們各自下台階的日子。康熙要帶著太子出席,而大阿哥說好奇表哥娶親,想去瞧瞧。
此刻的宮禁和對皇子的限製不如後來那麼森嚴,再說隻是小孩氣好奇,胤禔也七周歲了,又不是去外城。康熙略一沉吟,就答應了下來。
此事傳開,最高興的還不是胤禔本人,而是惠嬪。她也備了禮物交給胤禔:“去送給你表哥、表嫂。還有,千萬記得代額娘給你舅母問好。”
“兒子知道!”母子倆在延禧宮敘話,等到回頭所的路上,胤禔又被季蘭的太監找到。
“哎喲,這嘴簡直能掛油壺。”禦花園裡,胤禔坐在季蘭麵前,“咱們大格格想要的,弟弟一定竭儘全力。”
“唉,我又不能出去玩。”季蘭撐著下巴:“也隻好掛油壺了……誒,油壺是什麼呀?”
胤禔:“……油壺,就是油壺啊,你沒見過?”
季蘭搖搖頭。
難怪一個王朝越到後來就越敗壞,就是因為越來越不接地氣,什麼都沒見過。皇帝隻知道自己有個國家要管理,卻通過不知道經過多少修改的數字來管理。帝國究竟什麼樣,整體上他們毫無概念。
如果沒有一個人讓他們知道外界的種種情況,那麼高居九重的天子,也不過是睜眼瞎。胤禔想著想著,居然入迷了,這麼說,康熙皇帝是怎麼知道外頭呢?
畢竟,自己還沒見過他出巡,或者收到許多密折什麼的。這裡頭的學問,看來很大啊。如果將來自己開府出宮,又要怎麼得知外頭的消息呢。
“喂、喂,你想什麼呢!”
季蘭朝著胤禔揮揮手:“可見你一點都不真心,還來問我想要什麼,嘖嘖。”
“我還有事,回來給你帶好玩的東西,走了啊!”
胤禔跑回了阿哥所,抓著四個伴讀挨個問話,這一問不要緊,四個伴讀裡頭,居然隻有一向沉默寡言的巴/特/爾·阿爾布古略知道些世情。
剩下的三個,不管是貼心的奶兄弟蘇魯、還是擅長射箭的薩賓圖,甚至是愛讀書的帕勒塔,都不成。
因為他們都是被家裡丫鬟、嬤嬤、婆子捧著長大的小少爺。
細細問過,胤禔這才知道巴/特/爾的父親曾經在廣西做將軍,三藩之亂伊始,他的阿瑪就戰死了。第二年,巴/特/爾的額娘阿爾布古夫人也一病而亡,自從回京之後,巴/特/爾是依附叔伯們過日子的。
“那你是怎麼被選上哈哈珠子的?”胤禔好奇道。
巴/特/爾道:“回阿哥的話,按照大清國的前例,為阿哥們選哈哈珠子,要在旗下大臣子弟中選出來。奴才雖然父母雙亡,可名字在籍,所以一樣來參選。”
“那京城外頭是什麼樣的呢?你比我大幾歲,回京的時候,應該見到過吧?”
怪不得巴/特/爾沉默寡言,胤禔拉弓、他幫著拿箭,胤禔騎馬、他幫著牽繩,這個人隻會多乾活,卻不會為自己表功。
因為家中長輩無人教導他這些,甚至,胤禔猜測,他家中那些叔伯看見他未必覺得沒有氣:自己的兒子沒有選上皇子伴讀,一個孤兒居然選上了,心眼小點的人,都得不舒坦。
“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胤禔道:“等我出宮開府的時候,就來做侍衛罷。”這是許下前程,讓巴/特/爾彆擔憂。
巴/特爾/跪下,讓胤禔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發誓了:“阿哥但有所命,奴才無有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