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琴激動看著胤禔,大阿哥拉起她的手:“你要是不笑話我,昨兒我就告訴你了,好了,快擦擦眼睛,帶我見見嶽父嶽母啊。”
道琴母女見麵自是激動,科爾坤也很動容,親自對胤禔解釋道:“那日鬆要當值,我讓他媳婦帶著牧克他們叔侄在家,就讓索倫圖在旁伺候了。”
“這裡不妨讓福晉與嶽母說話,我們可以到外頭走走。”胤禔笑道:“我頭回過來,聽說這莊子是嶽父親自為福晉準備的,還請嶽父不吝賜教。”
科爾坤的履曆和明珠很像,明珠是家道中落,而科爾坤出身不顯,兩個人的崛起都是個人努力居多。換句話說,在他們冷靜下來的情況下,自打康熙登基就在朝的老頭子,猜皇帝的心思真是一猜一個準。
但他們不會逮誰和誰說這些,甚至連兒子都不行。還在關外後金的時代,弘毅公額亦都的次子屢立戰功、性格桀驁,那個時候後金的禮製非常粗疏,汗王甚至覺得這是額亦都的次子性格率真。
但額亦都發現次子幾次給諸王子臉色看之後,當機立斷,在一次酒宴之後殺死了自己的次子。他的理由非常充分,就和漢朝金日磾殺子一樣,“避免孽子禍害家門!”
而一個人如果讀書曆練有成,就會明白為什麼隋朝楊智積隻讓兒子們讀《論語》《孝經》,也不讓他們出來交結賓客,最後保住了一家的富貴安然的道理。
父親與兒子,現在和未來,承擔家族的掌門人和家族的生力軍,就是這麼個關係。
科爾坤也是讀過書,又在朝堂打滾幾十年的人,說句托大的話,他是看著康熙從八歲長到了三十多歲。但科爾坤對自己的兒子們卻沒有耳提麵命,因為他的看法和容若很像,兒子是那塊料,稍加點撥即可。
倘若不是那塊料,逼著他在朝堂上拚殺,說不定會毀掉他自己和全家。天賦這東西是逼不出來的,明珠曾經私下和科爾坤說過“換成裕王、恭王在須彌座上坐著,未必如當今一樣。”
但今天衝著女婿待自己女兒的心意,科爾坤還是想提點大阿哥兩句,道琴是他的小女兒,牧克是老兒子。那日鬆和索倫圖都天資平平,將來道琴的終身、牧克的前程,都要落在大阿哥身上。
“其實之前被革職,我一直擔心阿哥,後來發現大阿哥一直在宮中該如何便如何,這才放心。”科爾坤笑言:“那幾日那日鬆、索倫圖就和熱鍋螞蟻一樣,半點都不穩重。”
後頭的索倫圖撇嘴,人家大阿哥又不是您兒子,有什麼好擔心的。
胤禔就笑道:“恩出於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嶽父也是與我舅舅走的太近了。”他半點都不客氣,臉上笑著,嘴上卻道:“我曾經勸過舅舅,他不肯聽,又有什麼辦法。人鐵了心尋死,旁人是攔不住的。”
這話不好聽,索倫圖皺起眉,科爾坤卻覺得這話說的不錯。他笑道:“這話說得對,人鬼迷心竅的時候,也就沒有理智可言了。勸是沒用的,不如保全自己。”
“索倫圖,你先去看看你額娘和妹妹。”科爾坤將兒子支走,然後才看向了胤禔。
“我是三十歲的時候才明白這個道理,那時候蘇克薩哈和鼇拜彆苗頭,當時我在內閣,想要勸蘇克薩哈不要著急。”科爾坤回憶當年:“可他一門心思以為靠著皇上就能扳倒鼇拜,然後他就能取而代之,成為首輔大臣。”
“後來的結果,我們都知道,蘇克薩哈死了,鼇拜活到了最後一刻。”
胤禔看著他這位嶽父,科爾坤意有所指,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大阿哥盯著枝頭的大蘋果,忽而笑道:“嶽父想說,哪怕是皇上,也有辦不到的事情。”
敢接茬就好,科爾坤對女婿的膽子了然,他笑道:“不,我是說,皇上這個人其實很好猜,前提是你得順著他的思路。比如他處置明相,明相又成了內大臣。比如處置我,那日鬆和索倫圖的前程還在。”
“我不知道阿哥想要什麼,或許我也看不到那一天了,但為了我自己的女兒,我都要提醒阿哥一句話。”科爾坤很鄭重:“如果阿哥想做一件事,而這件事很重要,不妨將以己度人,設身處地的想想皇上的心情。”
“不管是當年除掉鼇拜,還是後來跟著平三藩,還是收台,明相帶著我們,都是這麼做的。”
“……多謝嶽父指點。”
科爾坤苦笑:“算不上指點,一點心得罷了。那日鬆和索倫圖還算勤勉,可讓他們在朝廷上和人較量心眼,他們不成。我這點心得告訴他們,反倒會讓他們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可憐天下父母心,孩子出色要替他們操心,孩子資質一般也要操心。父輩的經驗是父親的,畢竟不是自己的,胤禔還沒有為人父,不過到也能略微體諒這種心情。
他沒有大肆許願,隻是淡淡道:“都是自家人,日後兄弟們的前程,也不會落空的。”
這對翁婿也算相談甚歡,那廂母女討論的就更私人一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在科爾坤夫人這邊,真是驗證了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