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毓慶宮給太子道惱的時候,胤礽臉上像刷了層石膏似的,整個人好像苦夏似的瘦了一圈。他看見胤禔的時候,眼圈都紅了“那麼丁點的孩子,我都沒抱過她幾回呢,怎麼就……”
“或許是孩子無緣,日後會回來的。”胤禔還能說什麼呢,隻能藏蒼白無力的安慰他,“一定會回來的。孩子,唉。”
喪女之痛並沒能打垮皇太子,隻是他恢複過來之後,對於朝政格外的嚴苛。詹事府裡的詹事,包括格爾芬都挨了訓斥,太子嫌他們處事不當。
康熙看在眼裡,覺得他兒子心中苦悶,這種事情旁人勸也沒用,也就隨他去了。看在大臣們眼裡,自然就是皇上完全讚同太子的一切作為,臣子乖乖聽話辦事就得。
入秋之後,康熙宣布了太子妃的人選和太子的婚訊,然後朝廷上就為了太子的禮儀進行了又一番扯皮。前麵講過,康熙朝給太子禮儀上加重,無非是為了襯托太子的重要地位。
如此,參考元明兩代儲君成婚的禮節,就有些不太合適。所以儘管禮部和內務府,內閣吵得口水橫飛,但在康熙的強力乾預下,胤礽的婚禮變成了比皇子親王高,比天子大婚略低一檔的水平。
嘖嘖,禮部尚書沙穆哈看著這個婚儀備注,這位東宮太子,在皇上那簡直比活龍還要珍貴,恨不能把好東西都給他,讓他立起來,立住嘍。
既然如此,他這樣的忠臣也要有所表示,沙穆哈看著來年祭祀的儀注,按照尋常人家的規矩,宗子成丁之後,就該和父親一起在祠堂中祭祀祖先,以表明家族綿延有序。
平常人家大約是孩子成婚,官宦人家呢一般是孩子有了功名、或者出仕之後,不過放在皇室來看,太子都有了孩子,眼看著就要娶嫡福晉,現在讓太子和皇上一起拜祖宗,也算是他的一點心意。
橫豎這也不是祭天,不過是皇室祭祖,沙穆哈心道,這樣也不為逾越。
雅爾江阿最近總能遇上直郡王,過去雖然因為富爾祜倫的緣故,他們也算是熟人。可現在不一樣,直郡王好像很關心自己似的,雅爾江阿百思不得其解,他這是要乾什麼?
直郡王什麼都不乾,直郡王隻是用自己澎湃的愛心來關懷一下雅爾江阿,特彆是在雅布跟前。簡親王突然發現,他兒子從宮中放學回家,居然和直郡王並轡……天呐,發生了什麼!
不管索額圖勾搭雅布乾什麼,在雅布眼中,簡王府的傳承都要比旁人的小心思重要得多。在本朝慣性習俗和宗法的影響下,是個人都覺得雅爾江阿該襲爵……實際上雅布也沒有踢開雅爾江阿的想法。
他隻是想讓兒子成婚,娶了媳婦,生了孩子,看看他能不能包容異母兄弟,然後給他請封。可是直郡王摻和進來,這算怎麼回事?
簡親王想的更多,索額圖是否覺得他們簡王府兩邊勾搭?索額圖現在還是太子那邊壓陣的人物,可直郡王也深得皇上看重。而且他突然和雅爾江阿走得近,未嘗沒有給雅布一點壓力的意思。
雅布心煩的將寫壞的字團成一團,真讓人煩心。索額圖煩人,更煩的是有個太子在背後,輕不得、重不得,隻能應酬著虛與委蛇。
他何嘗不知道旗下眼睛多,可他能怎麼辦!雖然太子和直郡王還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可裹著索額圖,皇上還不算很老,誰知道將來會什麼樣。
雅爾江阿那小子,可彆犯糊塗啊。雅布打定了主意,格爾芬那邊就那麼應酬著,不遠不近也就罷了,如果他們真想讓他做什麼,嗬嗬,那可不好意思……鐵帽子可沒那麼好差使。
冬日,純禧公主府中,胤禔正在前院陪著班第。班第繞著產房前頭的院子轉圈圈,一臉魂不守舍。產房裡隱隱能聽到產婆的聲音:“公主加把勁兒,您喘氣勻淨,小阿哥馬上就要出來了。”
原本道琴還說,等季蘭姐姐生產的時候會來看他,可她自己上個月也被診斷有孕了。這年頭講究衝克之說,她也隻好在家等消息。
“你可彆繞了!”胤禔沒好氣道:“我把產婆,旗下學了婦科的女人都給帶了過來,還有太醫待命,你就消停點等著好消息。”
“這怎麼能安心。”班第更沒好氣:“你福晉生大格格那會,你放心嗎?”
那必須是不放心的,胤禔抹了把臉,他也沒什麼立場說對方。於是大家繼續看大額駙繞著院子轉圈,從中午一直轉到將近傍晚的時候,產房裡傳出嬰啼聲。
產房中跑出來個女人,一臉汗水帶著笑容:“恭喜額駙爺,公主生了個小阿哥!”
這可是季蘭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崽兒,胤禔看著班第懷裡抱著的小孩子,聽班第抱著孩子緊著問道:“公主好麼?公主情況怎麼樣?”哼哼,這話聽著讓娘家人高興,算他有良心。
季蘭一切都好,她算是胤禔“引進產科醫學”之後的第二受益人,胤禔看公主府內外一片井然有序,沒什麼不放心的。隔著窗戶和季蘭說話之後,他就回府了。
家裡還有個產婦需要操心呢,這次道琴懷孕也不知怎麼搞的,孕期反應特彆大。而且情緒一陣一陣的,有時候特彆擔心的看著府裡的丫鬟,胤禔很擔心她會不會再來個迎風流淚。
還有蘇日格,因為額娘懷孕不能纏著她,胤禔又一向注意親子關係,就把女兒抱到書房去養。也不知道大半天沒見著,這孩子想阿瑪沒有。
“王爺!”
門口居然是富爾敦,胤禔下馬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我阿瑪有重要的事差我過來告訴王爺。”富爾敦麵色肅然,胤禔也認真起來,將他拉近了府裡,路上才聽富爾敦低聲道:禮部尚書沙穆哈奏請將太子的拜褥和皇上的一樣放在宗祠檻內。
“皇上怎麼說?”
富爾敦道:“我阿瑪說,今日沙穆哈遞折子的時候他就在場,皇上沒有表態。過後隻是讓人將大婚儀給太子送過去,欽天監選好日子,明年就該成親了。”
康熙沒有表態,可送東西的人去毓慶宮會對太子說什麼呢?這會是索額圖的想頭嗎?
胤禔覺得不太可能,這或許隻是禮部尚書的奉承,而康熙的舉動,是不是想看看太子的處置?胤礽如果聽說,他會拒絕罷……應該會的。
烏鴉嘴就是烏鴉嘴,胤禔此刻站在階下,就聽皇帝叱罵“居心不良!”說沙穆哈“昏聵糊塗”,但起因不過是康熙不準將太子拜褥放在檻內,但這位禮部尚書非得讓皇帝將這條口諭記錄在案。
這簡直是再說“留個見證,日後太子追究起來,這是聖斷,不是我搞鬼。”
胤禔覺得不止如此,如果他是康熙,很容易就想到“我還活著,你就這麼巴結太子,怕他秋後算賬?”
他偷偷打量在場數人,皇帝突然暴怒誰也沒想到,隻是這一個耳光算抽在了誰的臉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