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秋末初冬, 都是京中很熱鬨、朝廷很忙的時候,尋常人家要預備過年,欠錢的要想法子換錢過年關, 朝廷裡的官兒們要將這一年的事情逐漸收尾,等到年末封印就不辦公了。
照理說, 直郡王因為領命稽核旗下人丁等事宜, 他這回應該挺忙的, 可因為府裡大格格、大阿哥在種痘, 這位郡王爺也沒了辦公的心思,乾脆將手裡這些事都交給了都統、佐領們, 比如阿林就得了重用。
再選自己府上的侍衛, 特彆像已經出孝的奶兄弟蘇魯, 薩賓圖等人在旁監察,加上直郡王平素不好惹、府上孩子們又在種痘, 倒也無人敢來找事兒。
將公務甩給屬下之後,直郡王就加班加點的在暢春園裡頭當起了“望兒石”,因為皇帝不準他和太子進去,於是這對彆扭了許久的兄弟,不得不一起站在暢春園, 抻著脖子往孩子們的院子裡看。
“你彆歎氣了, 你家隻有一個弘晰, 我家兩個呢!”
太子一直繞著院子外頭走來走去, 看的胤禔頭暈眼花, 這家夥此刻真的做起了慈父, 大清早就拉上胤禔跑到門口,好有兩個時辰了,他們還沒吃早飯。
“是啊,你家蘇日格、弘晗都在裡頭,你怎麼不擔心?”前兩天兩個人彼此還有些尷尬,一起當望兒石之後,表麵上看,至少不那麼尷尬了。
胤禔隻是笑,他和胤礽兩個人都在避免談及敏感的話題,要是放在數年前,他們此刻已經開始談論差事了。但現在,兩個人心照不宣的隻說孩子,好像除了孩子沒有彆的可談。
不知道胤礽作何感想,在上次暢春園吵架之後,胤禔的確感到他們那份原本就不太純粹的“兄弟情分”處在一個岌岌可危的邊緣,那天胤禔累,且被康熙驚了一下,之後又被胤礽找過去……
當天他有點控製不了情緒,而且不知為何胤礽也有點激動,兩個人私下說了些相當“上頭”的話。胤礽說他是不是妄圖取他而代之,而直郡王反唇相譏,質問太子是不是等不及想要立刻上位。
他們倆沒有動手,已經是想著彼此的身份再三克製,不歡而散甚至是最好的結果。
“也不知道裡麵人能不能伺候好幾個小的……”太子繞了一圈,發現胤禔興致缺缺,最後隻好道:“要不然咱們先回去?”
太子的語氣難得的溫和,連旁邊的太監都忍不住往這邊瞟了一眼,但直郡王似乎對此毫無感受,就聽這位郡王爺直截了當的回答:“不了,太子請自便罷。”
一片好心當成驢肝肺,胤礽重重的哼一聲,拂袖而去。在麵對這個哥哥的時候,皇太子二十來年也沒什麼改變,他總覺得兩個人哪怕吵架,但他遞個梯子過去,胤禔就會順勢走下來。
然而直郡王現在不想下了,甚至多一句話都懶得和他講,皇太子頗覺受到傷害,又深覺失了顏麵。等他一走,秦吉了就湊過來:“主子爺,您是不是要見見阿山侍衛?”
胤禔當然不會就那麼將女兒、兒子丟給皇帝派來的人,他們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也就罷了,包括此刻負責在暢春園此處的侍衛人選,胤禔都插手了。
而阿山就是胤禔派了讓他與太醫院的太醫劉康交流消息,每日傳遞格格與阿哥情況如何,阿山是個實心眼,這活兒交給他最合適了。
深耕細作十餘年,胤禔對於宮裡宮外的消息總是能最快得到,因為他哪怕得到消息也不會做出什麼舉動,也沒有必要,這樣就不招眼。如果一個人坐擁龐大消息,了解朝廷上下所有人的底細,哪怕他要發難,時過境遷,誰知道這件事怎麼被翻騰出來的。
現在直王府的消息源已經從太監對太監,加入了太監對侍衛,因為直郡王成了鑲藍旗舉足輕重的旗主,這幾年旗下爬進宮城做侍衛的不少。
要說如今旗下人還認本主的習慣,對胤禔是有好處的,旗下人還需要他特意點出來麼?完全不用,旗下人偏向本主簡直是天經地義。
“奴才給主子請安。”阿山和過去一樣,戳在地上跟半垛城牆似的,作為直王府話最少的侍衛,讓他看著少主子們,是胤禔沒有後悔過的決定。
“他們在裡頭怎麼樣了?”
阿山不懂醫術,但他能牢牢記得劉太醫告訴他的話,逐字逐句的複述出來。於是胤禔就知道了兩個孩子都還好,早先弘晗因為氣悶小有不適,這會已經全好了。
“兩個孩子出痘都出的順利,太醫都再三說,沒什麼可擔心的,月末他們就回家了。”
這消息自然被胤禔拿來哄老婆,道琴這段日子一直吃素,每日還沒忘了給什麼痘疹娘娘上香,府裡連豆字都不許提了。
考慮到出痘的死亡率,考慮到他們家,甚至整個八旗的天花死亡率,胤禔決定繼續閉嘴,不對這些舉動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