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數裡的天子車駕才走了一半, 不過留守在京的諸位已經在太子的帶領下從地上爬起來,開始“目送”皇帝。
胤禔帶著留京的阿哥們站在皇太子身後,康熙原說要帶著胤礽一起走, 但過了年突然又改了主意:皇太子繼續留京監國,直郡王去治水修堤, 誠郡王在京編書, 老爺子帶著老四、老五、老八、十二、十三奉太後去了南邊。
或許是想要換個口味炫耀一下小兒子們?
雖然此舉出人意表, 但並未引起太多猜測, 本來嘛,皇儲就該坐鎮京師以安天下、統領全局。更何況這次皇帝將直郡王、誠郡王都留在京中, 無非是讓他們輔助太子, 如此安排, 至少大多數朝臣是心安的。
“太子,無事的話, 弟弟就告退。”胤祉率先道:“不瞞二位兄長,小弟近來受不得熱,正打算搬到園子裡住。”
胤禔含笑點頭而已,這種場合自然是以皇太子為主導,胤礽也沒有多話:“那好, 編書耗精神, 你也多保重, 得閒時不妨來毓慶宮走走, 你侄兒們正好可以向你討教學問。”
多麼兄友弟恭的場麵, 胤禔含笑, 而胤礽忽然轉頭道:“大哥也早些回去罷,汗阿瑪交代大哥修堤,有關旗下安排等一應事務,大哥有腹稿再來毓慶宮不遲。”
胤禔沒忍住挑了下眉毛,聽聽,真是當家做主的口吻。他笑道:“自然要請太子斧正。”
康熙這次南巡之後,皇太子在京中的存在感超出了胤禔的想象,監國太子這一回非常積極,簡而言之就是方方麵麵都要過問,各種各樣的事情都要插手。
京中六部的尚書侍郎們要挨個排著隊去和皇太子報道,皇帝和內閣之間的來往奏折,如今除了康熙特批拿給太子看的,內閣在東宮虎視眈眈的壓力下,也會心照不宣的讓詹事府過來抄奏折節略。
康熙離京一個月,第一個撐不住的是誠郡王,胤祉怎麼也受不了東宮每隔幾日派人過來“慰問”自己的成果。於是誠郡王乖乖的回到城裡,認認真真拜見皇太子,將最近自己的編撰成績向太子殿下彙報了一下。
這次會談在“三弟果然在文事上不同凡響,汗阿瑪必定老懷大慰,為兄見了也是很是高興。”與“多賴太子殿下關心,臣弟自幼愚笨不擅其他,也隻能稍稍為皇上,為太子分憂。”中圓滿落下帷幕。
但私下裡,胤祉卻忍不住對陳夢雷吐槽:“這位太子爺是不是精力旺盛無處揮灑?這都是汗阿瑪交代好的事情,犯得著他三番五次的過問麼!”
“陳先生?省齋先生!”胤祉發現陳夢雷沒搭理自己,不滿的喊道。
陳夢雷將手邊的書籍擺好,才無奈笑道:“王爺,您還算好的,太子未必想針對你,更不見得想踩您一腳,這話王爺信我罷?”
“我知道!”胤祉表情更煩躁了,他也說不清是鬆了一口氣還是覺得臊得慌,他相信太子沒把他放在眼裡,一個痛苦的領悟。
胤祉道:“你是說,太子是想借著咱編書的事,去敲打彆人?”比如他大哥。
“正是。”陳夢雷歎道:“如今京中就您和直郡王有正經差事,關心了您,也得過問直郡王一二。那可是鑲藍旗的事情,屬下說句逾越的話,太子對您,醉翁之意不在酒。”矛頭對準的是直郡王。
這可就……大家都是皇室子弟,也都娶妻生子,將要到而立之年了,胤祉立刻就懂得陳夢雷的意思,太子這次怕是想尋個機會和直郡王攤牌,明確君臣身份。
或者說的直白點,胤礽已經發現了什麼、也可能說這位皇太子已經不滿意眼下這種“兄弟們都敬著自己”的局麵,他想要壓服兄弟們,讓大家低頭。
但哪怕所有小阿哥都低頭了,直郡王站在那,太子也還是不能安心。
胤祉看著窗外滿目春景,忽然笑道:“不知道先生見過我那位大哥沒有……他是個好哥哥,對我們這些弟弟都沒的說,他也沒有和太子鬨過,從來都是該乾什麼乾什麼。這樣一個人,太子想讓他低頭,怕是難了。”
“嗬嗬,”三爺苦笑,“反正我在太子眼裡不算什麼,但我估摸著他在大哥那,也肯定討不了好!”
陳夢雷沒吱聲,他和直郡王沒見過,但他和在京江南文士的老前輩還是有來往的,顧貞觀等人,成德、揆敘兄弟,他都見過。不過有些話,哪怕是對著誠郡王這位“恩主”也沒法說,陳夢雷覺著太子未必會在直郡王那碰壁,身邊有那麼多“老奸巨猾”的人,直王會頭鐵的和東宮硬碰麼?
毓慶宮
皇太子剛剛見了工部、戶部的官員,胤礽在康熙身邊耳薰目染,深明什麼叫“寬嚴相濟”,他隻在皇帝走後與官員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見了六部主官,其他時間隻是用著哪個部分,就叫六部郎中等官員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