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 臘月二十九, 乾清宮暖閣。
太子、直郡王、五個貝勒都在, 這是除夕前已經開府的皇子們最後一次過來給皇上問安。父子兄弟間敘話,從學業問到家務,就沒有他老爺子不關心的。
胤禔佩服康熙的記性,從得壽開始帶著他家蘇日格和弘晗,直到老七新添的兒子,都在皇帝的腦子裡記著。就這樣,康熙還笑言“你們弟弟也長起來,日後再添皇孫, 朕怕是記不全了。”
這也是實話, 皇孫輩隻會越來越多,日後也不過是內務府奉旨上奏而已,他們幾個的孩子全借著阿瑪排行靠前才在皇上跟前掛號。日後小阿哥們長成,除了各府長子,後頭的怕就少些祖孫緣分。
次日就是除夕, 開府的皇子們需要在家參加一係列祭祀,有一大套禮儀流程要走。在王府正殿祭祖、祭神,全家都要參加。這一天還得守歲,胤禔和道琴對坐聊天,瞧著幾個孩子已經開始打瞌睡了。
“來人,把二阿哥和二格格抱到暖閣去, 叫他們好好睡。”道琴吩咐道“蘇日格、弘晗也是, 不要回自己院子, 就在這也好好睡一覺,明兒還得進宮呢。”
孩子們都被帶下去,屋裡就剩下夫妻倆,讓太監丫頭把炕桌撤下去,又重新送來熱酒小菜,正好夫妻抽空小酌一杯。
道琴隨意的靠在丈夫身上,目光正好落在胤禔的下巴上,泛青的胡茬好像有極大的吸引力,道琴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上去“阿哥打算留胡子了?”
“我也到了而立之年,現在蓄須也不算早。我若是有胡子,你覺著好不好?”胤禔笑笑,故意用胡茬蹭媳婦的腦門,紮的道琴笑著躲開。
他們很久沒有這樣的時光,倆個人安安靜靜的說些話,不想說話的時候就拉著手靠在一起。將孩子和府外麵的事情拋諸腦後,清清靜靜好像回到了剛成親的時候,就他們兩個人。
胤禔盯著道琴的頭發,低下頭親吻她烏黑的鬢角,十指相扣,他們的影子合二為一。
大年初一入宮領宴並不需要著急,大宴會晚間開始,宗室們一般午後才會入宮。而會留下和皇帝宴飲的無非是皇子皇孫、近枝宗室,這是正經家宴,氣氛隨和輕鬆。而福晉、公主格格們會在太子妃的帶領下去寧壽宮給老太後問安,亦領家宴。
胤礽同胤禔聯袂而來的時候,康熙正在西暖閣讀書,胤禔眼神好,一眼就發現老爺子看的是舊唐書。而且筆墨就在旁邊,莫不是在寫讀書心得……
“汗阿瑪,”太子上前一步道“兒子等奉旨前來,不知汗阿瑪有何吩咐。”
“唔,沒什麼吩咐,朕叫你們過來,是想起了工部與河務的事情。”康熙指著胤禔“漕督那邊送來加急折子,說是漕運糧船在路上破了,所幸沒有出人命。河務漕運是百年大事,戴梓河督做的不錯,漕運那邊,也是難為桑額了。”
“汗阿瑪說的是。”胤礽就道“桑額作為漕運總督雖然無大錯,但他畢竟是武官改文職,在此任上,細微之處還是有些跟不上。”
胤禔的眉棱骨當時就是一跳,他不信胤礽不知道漕督管轄甚多,不可能一一兼顧,漕督難道還能檢查每一艘漕運船隻?他皇太子張嘴就說桑額做得不夠好,未免太挑剔了。
但直郡王什麼都沒說,康熙也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講下去,隻是既然提到了漕運河務,本朝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當年靳輔、慕天顏之爭,至於被卷進來的於成龍、郭琇,徐氏兄弟等人自然也會被提及。
“當年慕天顏同靳輔相爭,鬨的朝野不安。至少現在河督、漕督同舟共濟,儘忠於王事,兒以兒臣淺見,總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胤禔如此說道。
慕天顏與靳輔相爭,當初背後可牽連進了明珠與索額圖,死了的徐乾學,活著的郭琇。胤礽看著那位大哥,胤禔倒是敢說,也不怕汗阿瑪想起桑額是他鑲藍旗漢軍的門人。
胤礽當然不知道,許多年前,他的好大哥就對著汗阿瑪剖白過自己,甚至“賣了”自己的親舅舅明珠。而康熙很自然的將他純孝忠誠的長子放在了一個清白的地位,覺得直王說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