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王公來承德的時節,一直是這個地方最熱鬨的時候,他們帶著牛羊奴隸覲見康熙。內地的藥材商和皮貨商人在此處,朝廷從草原帶回馬匹也在這個時候。
一時之間,承德街頭人潮湧動,摩肩接踵。山莊中的康熙也開始了密集的外交應酬,而今年負責招待蒙古人的是胤祉,這倒沒什麼,但照例蒙古藩王要朝見皇太子,這是多年來康熙定的規矩。
十數年來這已經是成了定例。但今年康熙卻說,太子最近身體不適,正在靜養,就不必朝見了。
蒙古諸汗王倒還好,最難的卻是胤禔兄弟幾個和如雅爾江阿這樣的宗室親王,如簡王雅爾江阿此刻恨不能仰天長嘯我太難了。
汗阿瑪到底想要怎麼樣啊,要說給太子臉色看,可行動又把得壽、弘晰哥倆帶在身邊。前幾天達爾罕王在場的時候,皇上還誇他們兄弟,說“我這兩個孫子很有他們阿瑪當年的樣子,讀書好,行動也有體統,有孫如此朕甚得意。”
這話說到底還是在誇太子……老爺子的心思愈發難猜了,雅爾江阿覺得自己頭發都要多掉幾根。原以為自己襲爵之後,好日子就來了,不成想家裡安生了,朝廷不安生了!
還有太子,不知怎麼回事,還說要請兄弟們吃飯……誰知道是不是鴻門宴,誰敢去啊!
“喲,簡王心情不好?”胤禔結束了今日的宿衛檢查,正打算回院子裡和兒子吃飯,就看見雅爾江阿定定的瞧著假山,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雅爾江阿一回頭,看見胤禔就苦笑道“大哥戲弄我……”
“不管什麼事兒,隻管聽汗阿瑪的。”胤禔一看就知道他為了什麼,因為胤祉說頭疼、胤禛說牙疼,連胤祥都打著“和十四他們一道練火銃”的旗號跑的沒影。
倒也不為彆的,他們也是為了太子請客的事兒,都打算避開。不過讓胤禔說,恐怕是避不開,就像剛才,是得壽拉著弘晗過來,說請伯父赴宴……
就算避太子如蛇蠍,也不是現在啊。就比如王士禎被罷官,縱然有人猜到因為太子的緣故,誰又敢亂說。
難道和儲君正常交流是什麼不被允許的事情?
這話就連康熙也不敢直言,甚至,哪怕在小範圍他都不會明確的表露這種情緒。皇帝和儲君的關係是如此的微妙,又在艱難的保持平衡。
就算胤禔確定康熙已經有了觀察太子,甚至有了廢儲的苗頭,他也不想做出頭鳥。越到這個時候,皇帝越希望兒子們安分純孝。他得繼續做一個友善寬容的好哥哥,去赴宴。
有時候胤禔覺得,胤礽也是苦悶,雖然也會想起他任性跋扈疑神疑鬼不饒人,但位置所迫,誰能說自己從小坐在那麼一個位置上,就會比胤礽更好……
環境對人的影響,胤禔太清楚了。他上輩子活到了二十來歲,這輩子卻做了個封建貴族三十年。當年他最多攀岩作個死,現在他卻能輕描淡寫的奪走彆人的性命。
胤礽與諸兄弟把盞,胤禔笑看胤祉表情發窘的被太子抓住灌酒,旁邊的老四在勸他,滿嘴“三哥有些醉了”雲雲。
宴會上氣氛倒還好,胤禔來了,而其他幾個年長的弟弟包括簡王在內,最後都沒能扛過太子的“攻勢”,老老實實來赴宴。
太子連灌胤祉幾盅酒之後,老三滿臉通紅,這才被太子給放過了。他似笑非笑的走過來,對胤禔道“大哥來一起喝兩杯?”
“客隨主便,自然是聽太子的。”胤禔自斟三杯,一杯杯的和胤礽碰過,兩個人都一飲而儘。
乍看之下,宴會倒也熱鬨。但身在局中才知道,各個都是心不在焉,屁股底下好像有刺。胤礽舉著酒杯道“孤為儲君已近三十年,多年來蒙汗阿瑪訓教,也算略有建樹,日後還要諸兄弟輔助。”
“來,與孤滿飲此杯!”
這場看上去賓主儘歡的宴會結束了,阿哥們都鬆了口氣,可算把這一遭給熬過去嘍。
“都說咱們龍子鳳孫,誰知道咱們也有咱們的難處呢。”出了太子的地方,胤祉低聲感慨道。
胤禛歎口氣“三哥你就彆說了。”這個理,站在這的幾個人誰不知道啊!
“唉,我還有差事,就先走了。”雅爾江阿不欲再說,與幾個皇子抱拳告彆之後,匆匆走了。
“小簡王……我瞧著汗阿瑪有意讓他掌宗人府事,好差事啊。”這是老三又酸了。要讓胤禔說,好家夥,這簡直是個檸檬精。
胤禔懶得搭理這個檸檬,轉身剛想走,卻看見馬國賢、洪若翰、白晉、徐日升等幾個傳教士走了過來,後頭又是一幫子太監搬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