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爾祜倫是世祖皇帝一脈,同皇上是正正經經的堂兄弟,宗室裡有什麼事兒,除了簡王這個宗令,和那些已經出了三服、五服的老宗王們比起來,純親王當然更能說得上話。
你說皇上的弟弟們?
不,這個差事他們還不夠格領頭來辦。純親王富爾祜倫十幾歲就跟著打過仗,先帝也用他辦差,掌管過旗務。不能因為純王府一向低調而覺得純王資曆不夠深。
“你怎麼這樣了!”胤禔一見富爾祜倫,當即驚道:“我說過多少次,皇考泉下有知也不樂見你哀毀過甚,要珍重自己才是孝道!”
自從先皇駕崩,富爾祜倫一是累著了,二來實在是傷心,憔悴了不少。乍一看活像他是哥哥,胤禔是弟弟。富爾祜倫苦笑:“弟弟這樣子,大哥是知道的,一時半刻怕是補不回來。”
“一會叫人去太醫院,告訴醫正去純王府給他請脈,該怎麼調養務必仔細!”胤禔一邊吩咐,一邊又讓堂弟坐下,說道:“叫你來是有事,不過現在看你這幅形容……”
“這不打緊,皇上有差事交辦,臣弟自當為您分憂效力。”
“是這樣,近枝宗室自不必說,都是自家孩子,留在宮裡讀書。但朕想遠支宗室,除了鐵帽子王之外,還有旗下一般人家裡的孩子,他們也該尋正經師傅好好教習起來。戶部的案子你也知道了,唉。”
富爾祜倫雖然待在府裡,卻不至於閉目塞聽,他點頭道:“臣弟聽說了,戶部上下居然都被幾個司官堂官、部院小吏拖下了水,此事實在是開國以來少見的貪腐案。涉案人按罪該殺,可出缺怎麼好……”
細究起來,此案上下牽連的足有百十號人,說句大實話,他們都死了,胤禔也不心疼。可他們都死了,留下的位置怎麼辦?
從尚書、侍郎到堂官小吏,這個空缺誰來補,一時之間能不能上手?若是下半年發生什麼突發情況,哪哪都用錢,戶部調撥款項,協調支出,能跟上嗎?
胤禔揉揉額角,歎道:“好兄弟,你說的在理,這也是我擔心的。這幫不爭氣的東西!”
“臣弟有些淺見,請皇上斧正。”富爾祜倫道:“事已至此,若是按照當年貪墨三千既殺的律法,這些人恐怕無一能夠超生。不如隻誅首惡,餘下的罰俸、補款,也就夠了。”
“嗯,這倒是合情合理,朕召來大學士們一起議議罷。”
胤禔道:“咱們還是說回那件事,宗室裡出了五服的孩子也不能不管。朕也想給旗下立個榜樣,當初跟皇考西征,旗兵什麼德性你也清楚,當日還有旗下參領臨陣畏戰想要躲起來的。”
“臣弟記得,那人的奴才都知道,若是主子躲了,日後無法見人,全家的臉麵都沒了,可他還是躲了。”富爾祜倫道:“先皇後期任用臣弟等整頓旗務,為的也是讓旗兵恢複當年不畏戰的氣魄……總歸是臣等無能。”
“這些話就不說了。朕想當年跟著皇考西征,不拘是旗兵還是綠營,隻要是陣亡的,家中有年幼兒孫的,朕都讓他們入官學讀書。”
“朕說的不是八旗官學那種將子弟聚在一起的大學校,當然也不是國子監,而是如景山官學。朕打算再立一所學校在宮中。平日也可與皇子、宗室親貴子弟比較學問。讀書這回事,閉門造車並無益處,都是同窗互相比較,這才有趣。”
如今男人拚搏為的還是一個封妻蔭子,而炸戰場上喪了命,但孩子卻得到了一個過去想都不敢想的機會,這的確是個極大的刺激。若是在宮中設立學校,那麼這學校絕非景山官學可比,等於和近枝宗室、龍子鳳孫一樣,在皇帝眼睛底下讀書。
萬一自己孩子得了天子青眼,日後前程還用擔心?光耀門楣指日可待!
“皇上,若是在宮中,是不是也需考試。”富爾祜倫若有所思:“這樣更能激起向上的念頭,就像臣弟在家讓廣延、廣緒好生讀書,總要讓他們明白讀書有好處。”
“正該如此!”胤禔道:“宗女尚且要考封,朕便是補貼、撫恤西征戰死的將士,也得他們孩子爭氣。嗯,你這麼一說,朕想起來了,還得讓他們的女兒有機會入宮侍奉公主們。這些孩子中有好的,朕也為她們預備好前程!”
話說到這,胤禔對如何處置戶部貪墨案已經有決斷了,總之是胡蘿卜加大棒。先宣傳處置結果,然後找另一件大事將朝野上下的目光爭取過去。
進了七月,元起皇帝在經過了部議、廷議,聽取各方意見之後,下旨對戶部尚書、侍郎進行了處分,張鵬翮降三級留用,侍郎亦如此,另外罰他們將家人所收款項退回來。至於戶部低級官吏一樣要退回貪墨款項,情節嚴重者褫奪差事,永不敘用。
而作為禍首的希福納和根泰,皆判斬首,家人退回所貪墨銀錢,然後打發這兩家出京發往黑龍江於黑龍江將軍麾下效力。張鵬翮的長子也被判處流放,流放至吉林將軍麾下。
繼而皇帝宣布了關於另設官學的旨意,出乎意料的是,在數日之後,胤禔從各種渠道聽說的消息與他想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