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發現我不高興的?”狗卷荊遲鈍地問道。
肖邦在電話那頭悶笑,“還用發現嗎?一下來就無精打采的樣子,聽名單的時候嘴巴都能掛油瓶了。”
鋼琴詩人離開了浪漫社群魔亂舞的環境,小荊彈《水中嬉戲》可把拉威爾高興壞了,法國人拋開了他的浪漫矜持,在李斯特麵前顯擺來顯擺去,兩個人開始拌嘴之後,更多的人參與進來,演變成了一場大亂鬥。
狗卷荊抱住電話,發現自己真的很不擅長處理這樣細膩的情緒問題。他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是什麼表情了,語氣不太確定:“真的掛油瓶了嗎?”
一問就把肖邦問出了笑聲。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不開心?”肖邦循循引導:“今晚的曲子都表現得不錯。拉威爾的曲子比之前更開朗活躍了,樂曲展開部的右手高聲部處理得很好,水珠落下那種崩裂成大珠小珠的處理方式比之前圓滑靈動,旋律也更清晰了。”
老師的誇獎讓狗卷荊稍微開心了一點點。少年現在極想趴在老師的膝頭,最好還能被誇獎著摸摸頭。
“我原本以為,我會比之前彈得更好,比現在彈得更好……像卡洛和雨宮一樣。”
聽到稱呼,肖邦就感覺到了不同。
看來在巴黎有認識到新朋友。
波蘭人鬆了口氣。
狗卷荊樂於分享的性格讓肖邦即便遠在巴黎都能得知他的日常,和涼子以及雅也擔心的一樣,小荊身邊的交友狀況一直都是肖邦擔心的問題。
我家弟子那麼優秀那麼好,為什麼就是沒朋友?
這個問題一度困擾肖邦,還被有孩子的門德爾鬆嘲笑。
卡洛·亞當斯基和雨宮?
肖邦回憶了一下,兩個在比賽上都有所突破的孩子。
想到這裡他更想笑了。
“不是什麼壞事。”
“這是你熱愛鋼琴的證明。”
“想要彈得更好,想要有所突破,想要更坦誠地麵對自己……這是一件很好、很好、很好的事情。”肖邦連用三個很好,撫平了狗卷荊心裡那種毛躁感。“鋼琴比賽,比的與其說是鋼琴倒不如說是心態,天賦和練習決定了人的上限,心態卻決定了演奏的下限。”
狗卷荊:“還,表達得不夠好。”
“對,永遠都不夠好的。”肖邦:“你是,我也是。”
“靈光和頓悟總是在某一個時刻閃現,繆斯女神的青睞在不經意之間。”
“聽聽彆人的聲音,多看看這個世界吧,小荊。當你足夠愛它的時候,自然而然就能彈得更好了。”
小荊:“現在還不夠嗎?”
笨笨的小弟子,讓肖邦想到走路一搖一擺的小黃鴨。
“給自己多一點耐心,小荊。”
電話那邊的狗卷荊有點小小鬱悶,剛剛的不高興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聊到最後,狗卷荊憋在心裡好幾天的事拿出來說:“卡洛居然說我的音樂像李斯特那樣霸道,明明很溫柔……對不對?”
肖邦:“……”
現在笑出聲,小荊會不會生氣?
“嗯。”肖邦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給了少年一個絕對不會錯的回答:“是小荊的溫柔。”
狗卷荊聽完,心裡那點小疙瘩徹底不見了,現在隻想翹起尾巴轉三圈。
隨著肖邦通話時間的延長,浪漫社的人漸漸停止了拌嘴,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注意力都落在那個打電話的波蘭人身上。肖邦那語氣,把他背後越靠越近的人肉麻得抖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隻有李斯特一點都不嫌歪膩:“好開心啊。”
莫紮特:“和自家的孩子打電話,換我也開心。”
貝多芬糾正:“是弟子。”
莫紮特笑笑不反駁——就肖邦那個樣子,養個兒子都沒有養弟子那麼精心好嗎?簡直就是捧在手心的小情人。
威爾第皺起眉頭不知道想什麼,還是門德爾鬆有所察覺:“好像,演奏完了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嗯哼。”莫紮特哼哼唧唧。
拉威爾:“為什麼不開心?不是彈得很好嗎?比我想象中都要好!”
莫紮特一副看透了真相的樣子賣關子:“誰知道呢,總之肖邦會處理好的。真期待小荊決賽的時候。”
掛上電話後,肖邦心裡還是放心不下。
第一次出國的弟子,獨自參賽的弟子,酒店裡隻有一隻貓會等他比賽回來。
這個念頭升起,就再也沒辦法摁下去。肖邦決定找他的朋友們幫忙:“決賽前我還是想去看看小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