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嘴巴,能看到牙床的笑容。
不淑女,但很真實。
攝影師把這一幕拍下來。
它和藝術的美不相關,是一種人類情緒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快樂,像陽光底下流淌的蜂蜜,每一個看到的人都知道它一定很甜,然後嘴角不自覺被感染上了笑容。
接下來還沒到拍照的時候,換上衣服隻是第一步,還有化妝、調整、頭飾等等零零碎碎的東西。
夏油傑歎了口氣,鏡子裡的自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他仿佛從夏油傑這個個體抽離出來,變成了某個……她。
遠離人間,遠離咒靈、咒術、咒術師和所有令人煩躁的事情,就像是在做某個不真實的夢境。
他坐在這裡化妝,被造型師和他的助理們擺弄,偶爾還會聽到五條悟那邊哇哇大叫,和狗卷荊那邊造型師之間的爭吵。
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女裝,隻是女裝而已。
再華麗的女裝,也隻是衣服而已。
校服上象征的某種枷鎖被隨意放置,他知道不應該,但還是放下了。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鬆了口氣。
原來也可以放下。
然而放下之後、輕鬆之後、剝離了那一層東西之後,麵對全新的自己,忽然有種……
無從適應之感。
陌生之中又有一點恐慌。
不當咒術師之後的他,從來沒有想象過。
他看著化妝師為他的麵容一層一層疊加他所不了解的東西,把他一點一點變成了另一個他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很想抓住對方的手腕,勒令他停下來。
在這之前,對方卻先說話了。
“會覺得害怕嗎?”
“……誒?”
“如果妝容有什麼不喜歡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哦。”化妝師是個男人,不過他的穿著侍女裙的時候意外地合適,看不出有一點突兀的地方,是個性彆很模糊的人。“攝影就是這樣,人為製造另一個世界,有些人會著迷,但有些人卻會恐懼。”
感覺自己被看穿了心思的夏油傑說話都有點磕巴:“是、是這樣嗎?”
他有點緊張了。
和戰鬥時的緊張不同,這是陌生的環境、不熟悉的事物所帶來的的緊張。
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搓咒靈玉的時候一樣,麵對著那顆混沌的球,他的身體告訴他這是可以吃下去的東西,但他的意識卻在害怕。
“全新的體驗,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了。”化妝師垂眸,在手背上蹭掉刷子多餘的粉,“這也是魅力所在就是了。”
“平時我們生活的時候都很忙碌對吧?”化妝師偶爾給他向上看、睜眼、垂眸的指令,間斷地聊天:“所以這種時候,就像是突然跳出了日常的格子,去張望另一個時代和世界。”
夏油傑從鏡子裡看他。“你也是這樣嗎?”
“我?”他笑了笑,“剛開始確實因為憧憬這樣的生活而進入這一行的,後來嘛……”
“生活和工作要分開才行。”他換了一把刷子,點上唇彩,“工作如果和夢想混在一起的話,最後崩潰的一定會是自己。”
“工作是泥濘,但夢想永遠是高掛在天空上指路的星辰。”化妝師小心勾勒出漂亮的唇形。
旁邊的助理小姐姐忍不住抱怨:“哪有老師說得那麼黑暗。”
“啊啦,誰昨天才來抱怨著?”
“我隻是隨口一說而已。”
“明明超大怨氣的,我都能看出來了。”
“哈哈哈,我也是。”
化妝師劃下最後一筆,“好了,完成了。接下來就要去做頭發了。”
“哇,超漂亮!”
“這次來的三位都是帥哥呢。”
“……”
夏油傑愣愣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臉呆愣。
鏡子裡的那個“她”也是同樣的表情。
——男性棱角分明的輪廓被高超的化妝手法模糊了之後,屬於夏油傑內裡的那點柔軟顯現出來。
不能說跟他完全不一樣,隻是這個角度看自己非常新奇。
就……
跟裙子很配。
夏油傑看到鏡子裡的“她”笑了起來。
就在他恍惚之際,樓上傳來了一陣美妙的鋼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