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 185 章(1 / 2)

所有注意到鋼琴的人心裡都有一個問題:狗卷荊到底怎麼想的?

那種悲憫的同情如此收斂低調,卻無法忽視,即便在第一樂章結尾,弦樂器半音階的震音下,管樂器的咆哮中形成的巨大浪潮裡,都沒能掩蓋住它的存在。鋼琴的聲音是那麼獨特,像真的曾經居住在九天之上的神明,觀察過人間的悲歡離合,並真正為此而歎息過一樣。

狗卷荊是怎麼想的?

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他覺得演奏廳內有風吹過,將他的靈魂像紙一樣吹了起來,他被風裹挾著離開了,一路往上,往上,漂浮在空中俯視著東京的萬家燈火,他的情緒原本如同火焰存於體內,或許不夠明亮,卻足夠讓他僵硬的靈魂暖起來,可現在火焰被高空的風給吹滅了,隻有餘燼還散發著點點暖意。看到小孩的哭泣、老人的歎息、中年人的苦惱,他再也無法感同身受,隻留了一點淡淡的憐憫和同情,等風再吹,就連這點餘溫都散儘了。

人間,和身體都離他很遠很遠。

好像夢一樣。

神明的黃粱一夢,醒來煙消雲散。

這種奇妙的情緒通過他的手、他的琴放大,通過聲音傳遞給了在場的所有人,就連不懂音樂的音樂廳工作人員都感覺到了不同,也沒有人注意到,演奏廳無人的角落裡,躲藏的汙穢跟融化的蠟燭似的消失了。

此時,東京歌劇城音樂廳的上空有一個小小的黑色旋渦,在黑夜裡就像一塊驅不散的烏雲,是擅離職守的橫濱守護神,祂在靜待一個答案。祂的目光透過層層障礙看到那個彈琴的崽子,看著他晃起來,看他飄,看他掙紮,再看他落地。

天空似乎雷鳴了。

人們抬頭看卻見不到閃電,隻有一塊漆黑的雲。

他們都不知道,這是曾經的神明愉悅的笑聲。

當貝九進入第二樂章的時候,狗卷荊掙脫了無形的風的禁錮,重回舞台上。

第二樂章,極活潑的快板,龐大的詼諧曲式*樂章。

這是一個明朗的樂章,帶有明顯的奧地利的連徳勒舞曲特征,在每一小節的強拍上都有木管樂曲重複旋律的節拍重音,第一主題就在這些重音之中慢慢聚攏能量。

狗卷荊跟隨著第一主題將自己重新拉回人間,轉入第二主題的演奏當中。

明快的C大調,堅毅有力、勇往直前,富有向前的動力,描繪出一幅詩歌般的田園景象和鄉村的歡樂愉悅。

貝多芬用了五年的時間才將《第九交響曲》打磨成型,廢稿多得能填滿一個房子,每個樂章都力求完美,曲式和結構更是前所未有的複雜。第二樂章就出現了並列交混曲式的現象,雖然采用複三部曲式的詼諧曲,但前後兩部分卻是奏鳴曲式*。

狗卷荊練的時候總在這些曲式中間困惑,直到坐在這裡的時候他才感受到這樣做的用意——貝九不像貝五由一個貫穿始終的主導動機發展變化,它更複雜,更多變,更像人繁雜多樣且時刻變化的情緒。

但這就是人啊。

有負麵的一麵,會產生咒靈,也有美好積極的一麵,催生出可愛的人偶小姐。

他喜歡這樣的人類。

永遠貪婪醜惡,也永遠高貴善良。*

狗卷荊心裡的火再次燃燒了起來,帶著這樣的溫度進入到了第三樂章。

第三樂章,如歌的柔板,雙主題變奏曲式,具有強烈抒情性和哲理性,深沉的內涵使它的表達一度成為衡量演奏家水平的門檻,

第二主題承接上一樂章的原貌繼續,給予鋼琴演奏的第一主題回應和烘托,仿佛思緒與心靈的輕微碰撞,悠長的氣息,內斂深沉猶如大海一般,管樂聲部給予鋼琴恰到好處的回響,餘味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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