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摩習慣性按照最壞的安排做打算,這個時候的納西妲已經暴露了祂打算放棄教令院的想法。
這是所有局麵之中最糟糕的一種。
因為教令院再也沒有任何的保底可言,他們隻剩下了發瘋這一條路。
沒有了保底,一般人會選擇沉默,但還有一些人會發瘋。
教令院是沒什麼選擇,他們是隻會發瘋的那一批人。
“任何人保持平靜都需要一點東西,但教令院沒了,所以他們會發瘋的。”
羅摩注釋著神明蒼翠的眸子,“你該怎麼辦?”
“我已經暴露了,然後他們也認為我扶持了沙海政權。”
“草之神可以決定須彌的正統,而我選擇了你,他們就成為了異端。”
納西妲心思純善但不愚笨,很容易理解了羅摩的擔憂。
然而祂笑容燦爛,“原來我這麼重要啊。”
“這不是給你感慨的時間。”羅摩眉頭微挑,“他們如果發瘋,你就要出事了。”
死亡倒是不可能,但多半得遭點罪了。
教令院之前還可以鎮定自若,因為在所有人——他們、須彌之外的任何人——的認知之中,教令院都是須彌真正的官方力量。
“君權神授,教令院對於須彌的統治,這是大慈樹王授予的權力,任何人都會承認。”
“而你選擇了否認大慈樹王賦予的權力,基於你才是現任的草之神,你的否決要比大慈樹王的命令更加具備效力。”
羅摩稍有幾分擔憂。
活著的神才是神,這個道理納西妲還是不懂,祂對大慈樹王的感情天然就過於深厚,外人無法理解,因而也就無法理解祂基於這種感情所做出來的判斷。
很有趣的現象是,動漫裡很多大反派都無比相信感情和奇跡的力量,所以他們一步步給主角製造各種羈絆,就是希望主角能夠創造奇跡,來完成他們的夢想。
當然最後羈絆過於強大把大反派給車翻了的故事也是屢見不鮮的完美答案。
與反派相比,可能大多數的主角都沒有這麼相信羈絆和感情。
羅摩也相信感情和羈絆,但他活在現實之中。
現實就是,死了的大慈樹王······都已經死了,祂的命令還能有多少價值呢?
“所以他們必須想一個辦法,要麼讓你沉默,這樣一來我就沒有選擇,隻剩下了一個教令院給我。”
納西妲十分平靜,絲毫不見任何的情緒波動。
“或者讓你沉默,草之神沒有新的命令的情況下,我們當然要遵守舊的大慈樹王的命令。”
羅摩做了補充。
選擇還是挺簡單的。
總有人要統治須彌的嘛,不是教令院,就是沙海,當然一定得是須彌人。
沙漠民在須彌內部算是半奴隸,但在大陸之中,人們都承認沙海是須彌的一部分。
目前來說,羅摩所作的一切,都屬於【須彌內亂】的範疇。
這也是其他人無感的原因。
如果是坎瑞亞轉生複仇的戲碼,教令院是能夠得到更多的支持和幫助的。
這是塵世七國和外界勢力的對抗,七國彼此是天然的同盟。
但不是的,羅摩是沙漠民,是須彌人,純須彌內部混亂,草之神都不說話,其他神明也一語不發,什麼樣的野心家都隻能沉默。
教令院麵對的就是這樣的局麵。
把沙海打服了,納西妲就隻能選擇教令院。
或者讓神明閉嘴,沒有了新的神諭來承認沙海的權位,自然要按照古老的神諭,也就是大慈樹王的命令來統領須彌全境。
納西妲和羅摩對視,神明的麵色稍有些為難。
尷尬的地方來了,在納西妲和羅摩之間,教令院意外的發現了,讓神明閉嘴要比讓羅摩去死簡單的多。
“這沒有意義的吧?”祂想要做最後的掙紮,“我的命令隻是最後才能夠用到的東西,你不打贏教令院,我就算認可,我也沒辦法讓彆人知道我是認可你的。”
在得到了教令院對愚人眾的報價之後,有關人體實驗的部分讓小小的神明心都涼了。
可即便如此,祂還是不相信教令院能夠有更糟糕的一麵。
已經很糟糕了好嗎?他們還能夠更加卑劣?我不信的。
羅摩深深地看著納西妲,表情無奈,像是朋友看著某個總是犯相同錯誤的笨蛋。
但他並沒有任何的反駁。
他的沉默並沒有讓神明放鬆。,
講道理的時候,一方沉默不一定是被說服了,也可能是他因為你的某一句話,徹底失去了和你繼續講道理的心情。
你得承認,有些人一開口,你就知道他人生的苦難絕非偶然,而是自己的福報。
“不至於如此卑劣?”
羅摩壓住自己的嘲笑。
納西妲已經被囚禁了,祂也許有態度,但祂的態度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這個環境挺適合一種描述的——挾天子,而令諸侯。
都已經用上“挾”這種描述了,天子的態度和想法自然就不重要了。
在納西妲的判斷之中,自我的想法和意誌其實無關緊要,反正最後的勝利者會站出來決定祂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我怎麼想的不重要,畢竟我又說不出來,最後你們誰贏了,你們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我想的不重要,但話語從我嘴裡說出來這件事情很重要,既然道理是這樣的道理,他們為什麼要對我動手?
這想法合情合理,挾天子而令諸侯,天子怎麼想的當然不重要,你想讓他怎麼想,他就是怎麼想的。
但話從天子口中說出來這件事情很重要。
納西妲就是處在這個位置上。
祂占據了大義,本身卻沒有發言權,隻能夠說一些人家希望祂說的話。
通常情況下祂十分安全,因為雙方都需要祂來承認何為正統。
大家都需要的東西,祂本身也不具備選擇和反抗的能力,祂當然應該是安全的。
“可如果教令院贏不了,想要發瘋呢?”
納西妲忽視了這個問題。
祂大概竭儘全力去思考六賢者的下限,但祂做不到。
而羅摩可以,不但可以,甚至可以思考一些更加無下限的東西。
“寧予友邦,不予家奴。”
羅摩收斂了表情,“當權力不能夠歸屬於我的時候,須彌如何對我而言也是同樣的不重要。”
這是最卑劣的選擇。
納西妲怎麼想都想不出還有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操作。
但曆史上做出這種選擇的人太多了。
歸根結底,一樣珍寶如何珍貴如何殊奇,可它不屬於我了,它的一切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可我現在並沒有受傷害。”納西妲感知著淨善宮的情況。
一如既往的安靜,沒有任何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