琺露珊麵色狐疑,“以我對教令院的認識來說,值得他們做到你說的那種地步的人,應該是個和你一樣的人。”
“擁有無可否認的研究天賦,但研究的領域十分奇怪,並且不太人道。”
“看得出來你積攢這個問題很久了。”羅摩對這份微弱的指責無動於衷,“但伱說的沒問題,他的研究,確實是不太人道。”
多托雷的研究如果能算符合人道,那麼不符合人道的研究其實就不多了。
當然,羅摩的研究也是如此。
他比多托雷唯一多了一步,有所選擇的挑選了接受實驗的素材,確保大多數的素材稱得上是罪有應得。
但這其實是改變不了核心問題的。
用人類來進行實驗,不管什麼樣的理由,其實都改變不了最核心的立場。
參與進羅摩實驗的須彌學者並非沒有多餘的言辭,隻是他們都很懂事了,並不願意和羅摩這樣的大賢者爭吵。
此外,實驗的前景是切實可見的——不是說實驗本身的前景。
在早期沒有人看好羅摩的研究,凡人登神如果是什麼很簡單的事情的話,阿紮爾他們的做法也不會如此令人驚詫了。
他們在一個神權統治的世界,完成了一場凡人推到神權的反叛。
這和坎瑞亞是不同的,坎瑞亞從來就沒有被神明所統治過,儘管他們驅使的力量,同樣歸屬於一種和神明沒什麼差彆的特殊力量,人們總是會把自己所不理解的事物推上神的祭壇。
坎瑞亞驅使的來自世界之外的力量,和七國人遵守的元素力量,也許力量的層次上有所差距,但接受力量的人本質上毫無區彆。
他們都在向外求取,隻是坎瑞亞從未接受過提瓦特的神的統治,接受的是另外的一位“外神”的規則。而提瓦特人向提瓦特劃定的神明求取統治,接受神明的規則,服從神明的力量。
六賢者就是在已經接受了漫長的神權教化之後,選擇了背叛神明,其成功度更在坎瑞亞之上。
作為學者,他們深刻地揭示了一個簡單直觀的道理——神之所以為神,是因為祂的力量,而不是因為祂和人類有任何的區彆。
這一招放在曆史上,也是能夠和成濟當街刺帝相提並論的壯舉。
後者同樣揭示了皇權的本質,兵強馬壯者可稱天子。
除此之外,血統、天命什麼的,都是虛假的,隻有兵馬才是皇帝的核心。
當街刺帝把無數年來曆代皇帝苦心經營的皇權的神聖性一腳踢翻,換來了相當漫長的一段混亂,直到後繼者重新拾起了君權的威嚴,才讓亂世得到了徹底的終結。
而六賢者他們囚禁神明的舉動,同樣把神權給踩在了腳下。
遺憾的是他們的影響力相當有限,畢竟這種事情一來不會有人宣傳,二來君權依靠的是代代經營,神權依靠的是神明的力量。
如當時的納西妲一樣弱小的神明,實在是太少見了。
沒有這樣的條件,六賢者叛逆埋下的種子就隻能是種子,很難有生根發芽的機會。
畢竟目前來說,最沒有麵子的那位璃月的鹽之魔神,也擁有隨便就能夠把自己的追隨者給抬走一大半的力量。
倘若祂不是一心求死,默許了自己信徒的背叛,那些人恐怕一個都不可能活下來。
隻有隔壁楓丹的水之神芙寧娜,在弱小方麵能夠打贏納西妲,力壓所有得到第一。
但芙寧娜有芙卡洛斯留下的政務體係,以及完全沒有奪權概念的那維萊特輔政,拋開心理上的負擔,芙寧娜的條件要比納西妲好的太多了。
大慈樹王畢竟是突然“暴斃”,根本沒時間給納西妲準備任何的幫手和助力。
須彌的鬨劇直到阿紮爾他們的失敗作為告終,這其中最有趣的部分,莫過於阿紮爾同樣有自己的造神計劃。
和羅摩相似的,他在某種時候突然意識到了凡人的無能為力,然後看到了神明的力量,進而選擇了製造神明。
在須彌的曆史上,大慈樹王播撒智慧,賢者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神。
可以不是大慈樹王,但必須是願意且有能力播散智慧的神。
但阿紮爾很少讓須彌的學者介入他們的造神計劃,他挑選人員也堪稱保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憂國這樣的計劃。
而羅摩選擇在教令院範圍內批量邀請有天賦的天才學者,雖然有所遮掩,但研究所本質上和篩子也沒什麼區彆了。
即使不做分辨,羅摩也確信研究所裡必然有不少在至冬“求學”過的須彌本地學者,愚人眾對羅摩的研究有所關心,在給予物資的情況下,還給予了另外的學者幫助研究,實在是值得羅摩好好感謝一番的。
拋開這些外來的本地學者不談,更多的本地學者同樣不看好羅摩的研究。
阿紮爾好歹是在神明造物的基礎上,應用了神之心這樣的特殊道具進行造神,而羅摩的實驗近乎是從無到有,不看好的大有人在。
但關鍵的地方在於,實驗本身可以不看好,可大賢者大力推進的研究是值得看好的。
事情的關鍵也和說這件事情的人有很大的關係,羅摩在須彌的權勢,須彌人都看在眼裡。
雖說是大賢者,羅摩實際上就是唯一的賢者,剩下的賢者隻能在他不想做決定的時候商討做出一些決定。
在曆代的賢者團體之中,擁有羅摩這般地位的,可謂是絕無僅有了。
學派的代表人之間互有勝負,所以大賢者在六大學院之間來回轉動,並不是一直被某個學院持有。但學派本身是不會有勝負的,知識本身有沒有對錯這很難說,但在不被允許見血的鬥爭之中,某一個學派是幾乎不可能認負的。
理念之爭很少是以對錯的形式收尾的,通常負責收尾的,都是生死。
而羅摩統一了六大學院,讓所有的學派都屈從於他一個人的道理,儘管他壓根就不是任何一個學派的傳承者。
在這種情況下,須彌的學者其實是很願意投身進羅摩的研究之中的。
但隨著研究的繼續,他們很快就發現了,羅摩是在玩真的。
這個憑借力量完成上位的屠夫居然真的是個出色的學者,甚至要比他們所有人都更加出色。
這場本來荒誕無稽的研究,居然在不知不覺之中看到了真正的希望——羅摩真的在造神。
對於研究頗有微詞的一些人很快徹底選擇了沉默。
他們仍舊認為這種研究不正義,人體實驗和正義基本上是無關的,但他們同樣認為,這是一種正確的行為。
相比較違背了倫理道德這種小小問題,研究的成果所能夠帶來的好處,是所有人都能夠一眼看到的。哪怕研究還沒有成功,光是其中的副產品就已經足以讓大多數人心動了。
這些實驗室內部推廣的研究副產品,距離最終成果差距還很大,不過優秀的學者通常也會是優秀的演說家,他們需要用這種能力來讓所有人心甘情願地為自己的研究買單,換取更多人對自己的支持,進而方便自己的研究。
正如須彌角色的傳說任務之中,倔強的學者已經不多了,大多數學者圓滑真實的讓玩家都覺得他們的反應實在正常。
不是因為理想,不是因為未來,也不顧惜會讓幾個人去死,這研究對我有好處,我就是要這麼做。
琺露珊剛好是個例外。
“有疑惑和不滿的人很多,但你是唯一一個當麵質問我的。”羅摩雙手交疊,重新端坐在椅子前,“我實在很難和你講述一個道理,因為你既然問了我這個問題,我的道理就說服不了你了。”
琺露珊抿了抿唇。
她其實不太想在這個問題上深究,雖然有些小小的疑惑和懷疑,但反對的人其實不多,她也不是非要指摘羅摩做錯了什麼。
但懷疑存在且紮根,問出來了,也就是問出來了。
“他們都選擇了沉默,我知道這絕非是因為他們所有人都畏懼你的力量。”琺露珊低聲說道,“因為他們看到了研究所帶來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