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委實不算是個問題。
羅摩從來不覺得,一個人因為你的某種才能而選擇接近你,和你做朋友算是一種陰謀詭計。
交朋友是真的需要長期經營的工作,他耗費了大量的時間,不求伱在某個時刻願意拿出自己的生命來幫他,隻是讓你在平日裡提供一些情緒價值,而如果連這點價值都沒有,那交朋友是為了什麼?
任何人總該有點用處的。
你可以毒舌討人嫌,不可愛,但你對我坦誠,會在某個夜裡接到電話的時候坐起來和我交談,是雙人小遊戲右邊永遠的朋友,那麼你為我提供的情緒價值就值得我花費同樣的精力去思索如何讓你在和我的相處之中如沐春風,而不會覺得十分尷尬無趣。
在情緒價值的基礎之上,如果你能夠在我的人生道路上幫到我,那我就更應該好好經營這份友情,讓我們不必越走越遠。
這些理所當然的道理,卻不是那維萊特會接觸的道理。
祂的開卡太高了,再加上品行出色,並不是個討人嫌的角色,願意簇擁在祂身邊的人很多。
沒有人會抗拒這麼一個朋友,祂強大、才乾出眾、背景神秘·······
死亡是個解決多數問題的糟糕辦法,但它確實可以解決某些讓人尷尬的問題。
你甚至不需要過多的考慮任何的後患,畢竟你已經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付出了自己的死亡,你可以問心無愧,聲稱自己已經竭儘全力。
眾所周知,竭儘全力之後哪怕是失敗,也是情有可原,足以安慰自己的。
羅摩素來覺得付出的多而沒有受益其實是最大的虧損,但在確實是失敗了的時候,祂也願意將這種儘力了的理由拿來一用。
權當是安慰獎了。
“我能說的都說完了,現在就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羅摩饒有興致地看著那維萊特,“是承認自己其實承受了芙卡洛斯的恩惠,然後選擇原諒這份小小騙局。”
“還是說因為隻是初見時的小心機就此耿耿於懷,而讓芙卡洛斯失去所有的希望和選擇,隻能夠哭著向你道歉?”
其實答案挺好猜的。
不會是後者,那維萊特承認了自己對於楓丹和楓丹人的喜歡。
這種喜歡更近似於習慣,祂習慣了在這樣一個地方生活,習慣了楓丹的一切,因而也就以為自己時愛上了這個國家。
其實按照那維萊特的身份,祂在那個國家都是一樣的待遇。
不止是楓丹會把祂供成最高審判官,祂如果願意加入任何一個國家,如同祂今日在楓丹所作的一樣,去其他國家做類似的工作,這個國家的高層都會選擇將祂抬到自己的頭上。
正常的權力鬥爭當然是不可能給自己找個爹的,哪怕他能力如何出眾也同樣如此。
但那維萊特的核心不在於祂處理事務的能力,而是能夠超越自家神明的強大力量。
這種力量每多一份,對於一個國家日後的所有選擇都是一種莫大的底氣。
如果祂能夠習慣楓丹,講道理祂也應該能夠習慣任何一個國家。
每一個國家的習俗和節日慶典之類的肯定是有所不同的,不過對於那維萊特來說,目前提瓦特大陸的所有國家對祂而言都是一種狀態——圍繞著祂而建立各種節日慶典,進行各類祭祀,以祂的喜歡構建某類大家都會承認並習以為常的習俗。
可祂已經習慣了楓丹這個國家,讓祂再做挑選,所有的國家都比不過楓丹。
祂喜歡就會憂心這個國家的命運,知道了水災的事情就會考慮如何解決。
而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目前就是唯一的,祂必須成為完全之龍,才有資格去解決這個問題,這條路想要走通,又無法避開芙卡洛斯的犧牲。
祂愛上了這個國家,就沒辦法不原諒芙卡洛斯。
布耶爾對著羅摩眨了眨眼睛,麵上笑容玩味。
某方麵說,祂們兩個人的思考回路其實如出一轍,羅摩能夠想到的,大慈樹王幾乎從來沒有猜錯過。
祂們都不覺得這是一個選擇題。
無非是心懷怨氣的原諒,或者乾乾脆脆地原諒而已。
這裡如果是楓丹庭的話,祂倒是有可能會多說兩句,表現得有些在意所以不能乾脆原諒。
可這裡全都是外人,這麼多外人當麵,那維萊特是不太想讓芙卡洛斯難堪的。
“我並沒有因為芙卡洛斯的安排而失去任何東西。”那維萊特伸手摁在了囚籠上,“我也很喜歡楓丹這個國家。”
祂本意是想要鼓動元素力摧毀囚籠,然而出乎預料地是,囚籠意外地脆弱。
隻是手指壓上去的一瞬間,看上去神秘堅硬的蒼翠囚籠已經瞬息之間碎成了某種粉末。
祂的表情錯愕,旋即猛地回頭看向了羅摩。
羅摩笑容正盛,正對上了那維萊特,祂瞬間正色,看上去一派嚴肅,“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說著,羅摩的視線掃視著四周,像是在觀察是否有什麼變數突然發生在了這座宮殿之中。
“我們幾個聚在一起,確實是有可能發生意外的。”
大慈樹王附和道,也是一臉正色說,“兩位古龍在此地聚集,對於祂來說,應該也是有些紮眼的。”
說著,祂還順手掩唇收斂起自己的微笑。
祂和羅摩都猜到了那維萊特會回頭,但祂們都賭那維萊特會先看對方,這樣自己看好戲的笑容肯定是來得及收拾的。
羅摩自信在身份地位上,顯然大慈樹王才是最適合當主謀的。
你意識到了自己被欺騙了,不先去收拾這個罪魁禍首,擱著先看小弟是什麼心態?
大慈樹王就不是這麼想的。
這個場景很好,不是嗎。
所有人都知道了芙卡洛斯的計劃,所有人也都知道了,芙卡洛斯不可能有這麼做的機會了。
可這個計劃仍舊需要下一個執行者。
所以,不是芙卡洛斯,還能夠是誰呢?
那維萊特當然不會去看布耶爾,祂看的是那個未來的自己——一無所知,享受著他人犧牲所帶來的權柄,知道最後時刻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才知道對方做了什麼。
那時候遺憾後悔,可就什麼用處都沒有了。
祂們都這麼想,唯獨羅摩沒有這個想法。
即使是現在,羅摩仍舊不覺得大慈樹王打的是重走芙卡洛斯道路的算盤。
“沒什麼。”那維萊特盯著羅摩,言不由衷,“隻是身體突然之間做出的反應。”
祂這麼說隻是打個哈哈,示意我什麼事情都沒有,就是類似身體不自覺得一個小動作。
然而羅摩神色嚴肅,“真的是身體的自己反應?”
祂嚴肅地像是在訴說某個秘密,“不要小瞧自己的古龍之軀,這是提瓦特這顆星球最出色的傑作,如果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也許它是在提醒你一些我們沒有注意到的小地方。”
“某些小小的疏漏,你察覺到了,但你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知道了。”
布耶爾眼睛都沒有眨動,眉宇輕輕蹙起,“羅摩說的沒有錯,這些身體下意識的小小反應,你也許會以為它隻是個不起眼的小事情,但實際上卻是它在暗示你一些東西。”
“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們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我們的計劃不容許有任何的意外因素。”
祂和羅摩同時期待地看向了那維萊特,讓這位第一次嘗試隨口胡謅的古龍愣了一下。
啊,我就是遮掩一下情緒而已·······壞了,難道還真有什麼嚴重的問題。
祂冥思苦想,然而身後傳來了清脆的笑聲。
“哈哈,祂當真了呢。”芙卡洛斯捧腹大笑,“按照古龍的年歲來說,那維萊特還太年輕了,你們偏偏要這樣逗祂。”
“沒有的事。”羅摩這一次繃得很認真,“請您認真對待這件事情,芙卡洛斯女士。”
“古龍是這個世界的傑作,也許祂的反應,就是提瓦特給出的某些提醒呢?”
“好吧好吧,”芙卡洛斯擺了擺手,眼睛含笑,“那麼請問,布耶爾方才口中那個,不容許有任何意外因素的計劃究竟是什麼。”
那維萊特看向羅摩,羅摩看向布耶爾,“對,我們那個計劃是什麼?”
羅摩也跟著問了一句。
年輕的水龍王這才意識到,所謂的計劃,方才這些人似乎從未提起過。
唯一稱得上計劃的,也隻有在場人儘皆知的芙卡洛斯的小算盤而已。
可這樣的算盤,已經不是什麼值得保守的秘密了。
不是它不貴重了,隻是知道的人太多了而已。
那維萊特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領口,權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好了好了,最直接的問題解決了。”布耶爾擺了擺手,“芙卡洛斯,你現在可以放心了。”
“我本來就沒必要擔心。”水神拎起裙擺,腳步輕盈快活的像個女孩,“在我們的約定之中,要走上這條道路的人是你。”
“真的要做到這種程度?”
“可你還是為了這條路做足了準備。”布耶爾並沒有回答,祂隻是微笑說,“諭示裁定樞機仍舊運轉了這麼久,芙寧娜仍舊困窘在水神的神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