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你並沒有真的緩過來,你還在因為自己一百年前的選擇懊悔。”
“如果我不來沙海進行研究,如果我聽了老師的話,如果、如果,很多個如果。”
他的話語十分平靜,然而琺露珊的表現就不是很平靜了。
“十個如果裡,我隻要考慮到了一個,我是不是就不需要麵對這種情況了?我是不是還能夠成為老師的得意學生,能夠和同窗好友交流學術,能夠陪同父母走過他們的人生晚年?”
而不是讓父母在年邁的時候還掛念著我這個不成器的女兒,而不是讓好友整理自己的記錄和資料······
人都會有很多遺憾,有些可以彌補,有些則會永遠地埋在心底,隻能等待時間去安撫。
並且,時間可能也安撫不了。
“我知道你有一百個不開心的理由。”羅摩俯下身子,伸手挑起琺露珊垂下的麵頰,“但你沒有一個理由,把你的不開心用在我的身上。”
“我可以體諒你因為悲慘遭遇而帶來的苦悶心情,不過你最應該清楚不過了,如果你認為你的命運足夠悲慘,那麼你這一次應該先嗬斥你自己的魯莽,而非一個對你伸出援手的人。”
有些人的悲慘來源於命運的戲弄,他們竭儘全力想要生活的更好,並沒有主動招惹任何麻煩,但命運絲毫不願意放過他們。
這是完全沒辦法躲開的事情。
但琺露珊不是。
破解遺跡機關本來就有風險,她是主動找上了麻煩,最後被麻煩所累,付出了這般慘痛的代價。
羅摩同情她,但她自己應當明白,這場長達百年的囚禁,她隻能怨恨自己。
不然呢?怨恨留下了機關的赤王?
人家求著你來破解了?
你們要挖人家的陵墓——你們要來考古的,主人家也沒有邀請你們,擅自而來付出代價,怎麼也不能埋怨主人家修的房子太堅固了。
在羅摩的故鄉,小偷入室受傷訛詐的也是活的主人家,還沒見過能訛詐死人陵墓的。
“雖然她總要麵對現實······不過這樣的言辭,是否有些尖銳了呢?”
幼小的神明再一次現身。
“我有個冒昧的猜測,”羅摩想了想,“我猜現在的她根本不會認為招致這一切麻煩和悲劇的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她可能怨恨命運,甚至可能怨恨這麼說話的我,但她唯獨不會怨恨自己。”
時間,琺露珊需要時間。
她距離和自己和解,和這個一百年後的世界和解還需要時間。
“她很信任你的。”納西妲低聲說道。
“正因為她信任我,她把我當成朋友,她的情緒在我麵前才會更加恣肆一些。”
羅摩神色平靜,“如果是一個陌生人,她反而不會有這麼多的情緒。”
“你說夠了?”
琺露珊甚至無暇關注突然出現的小小少女。
“我要打斷你的情緒了。”羅摩非常禮貌,“這位是須彌的草之神,五百年前接受神位的小吉祥草王。”
“(#`O′)喂,你這個人!”
琺露珊的表情沒能繃住。
羅摩甚至不想為自己的轉移話題找一個借口。
他就明著告訴你,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我有一個大新聞,能讓你無暇生氣。
然後,你的情緒就真的不受控製了。
“你真是個奇才!”琺露珊的情緒在憤怒和哭笑不得之間來回轉動,最後完全失去了表情,隻能夠深深歎息,“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