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書桉上的青詞,一開始就被嚴世番劃拉到自己身前,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看,那意思也很清楚,那就是由他來評判優劣,你們等在後麵走走過場就得了。
他們身側的高拱也是微微皺眉,有心想要爭一爭,可是看到李春芳、嚴訥兩人的做派,再想到上麵坐著的兩位,爭起來也沒什麼意思。
就是評判青詞的優劣,要說他那邊的人中有幾個是寫青詞的好手,那還真不如對麵。
裕王府一係的人中,殷士譫倒是能寫出上好的青詞,陳以勤、魏廣德這些人就不行了,魏廣德更是在酒桌上直言過,他不會寫那東西。
都沒幾個寫青詞的好手,自然也就不怕嚴世番在挑選過程中故意打壓裕王府的人。
其實,最終能夠被送進永壽宮的青詞,應該也就是那些人,說他們是嘉靖皇帝的禦用詞人也不為過。
嘉靖朝,特彆是在中後期有一個很鮮明的特點,那就是“青詞宰相”一說。
青詞寫得好,就更容易被嘉靖皇帝記住,自然升官就快。
看看此時西苑值房裡的幾人,那個不是曾經因為一副青詞讓嘉靖皇帝龍心大悅之人。
青詞,在嘉靖朝,那就不是單純的作文章,而是在向嘉靖皇帝表達一個態度,積極主動的學習,寫作青詞,那就是在向皇帝靠攏,向皇帝表達自己的忠心。
反正這會讓高拱想通了,嚴世番要傲就讓他傲,相信李春芳、嚴訥心裡未必痛快。
這兩人既沒有投到嚴嵩那邊,也沒有靠向裕王,屬於朝堂之上占比最大的中間派,嚴世番得罪他們,其實對自己似乎也沒壞處。
強出頭,似乎真沒必要。
此時,高拱在心裡巴不得嚴世番做的更過分點。
不多時,嚴世番就看完那一堆青詞,挑揀出二十副他覺得上算優秀的作品。
在高拱熱切的眼神中,嚴世番卻是沒有如之前那樣強勢,直接把他挑選的作品交上去,讓嚴嵩和徐階挑選,而是側身讓出位置,給李春芳、嚴訥等人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三人站在書桉後,開始翻看那些青詞,不過高拱很快就在嚴世番挑選出來的那堆青詞中發現了一副不怎麼樣的作品,由不得他雙眉微皺,再看落款魏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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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柏嵩關城外一處樹林裡,幾道身形詭異的身影在樹林一處會和。
“大人,這張璉居然敢明目張膽登基稱帝.....”
一個性急的男子已經開口說道。
“我知道,確實夠大膽,誅九族的罪孽都不怕,也是,聽說張璉當初造反的時候,把他們張氏族長都殺了,可查實此事?”
說話之人,正是白天扮作行商那人,看樣子他也是這夥人的首領。
“確有此事,之前卑職曾查閱過饒平縣衙文檔,這張璉是饒平縣上饒烏石村下倉人,以前做過衙門裡的庫吏,卻勾結木棉寨土匪,被其家族發現欲拿下交官,故而他殺死族長及一些族人,跑進匪窩做起了二當家。”
“算他們張家還知道好歹,一族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那首領隻是點點頭,隨即又對旁邊一人開口問道:“那塊玉佩的事兒可查實了?”
被問那人隨即抱拳答道:“卑職查到那玉佩確實是在饒平縣縣城中一處四方塘內撈出,當時據說城裡傳聞,有人看見有天上神仙拋下一物在池塘中,隨後不少人因為傳言紛紛下塘打撈,不過最後隻有張璉從塘中撈到那塊玉佩,當時在場的人還不少。”
“嗬嗬......江湖伎倆,騙騙無知小民而已。”
那首領卻是冷笑不已。
這種事兒,隨便想想也能明白其中內情,無非就是這東西就是那張璉所刻,藏於塘中某處,然後廣播謠言,等大家在池塘裡都沒有找到後,他才現身撈起,蠱惑百姓的手段。
“他搞出這等伎倆,饒平縣令居然都沒有發現,回頭這事兒還得上報千戶所,追究那縣官失職之罪。”
“那大人,我等接下來該怎麼做?是不是趁今夜潛入.......”
說著,那人伸手作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前兩日我就看過了,那官署周圍防備嚴密,不好下手。”
說到這裡,那首領又是一臉晦氣道:“本來是來查他們勾結倭寇,沒想到居然看到那賊子跳出來當皇帝,消息要是傳到京城去,少不得又要被斥責辦事不力,居然沒有提前發現,發大軍圍剿。”
“那誰知道啊,這窮山惡水的。”
“也不是,這幾年福建那邊造反的不少,張賊中不少人都是福建那邊的,福州千戶所才是失職。”
“對,應該是福建那邊.....”
“等等,這柏嵩關是歸漳州府還是歸潮州府管?”
聽到手下人說起張賊中那些首領,不少人來自福建,急忙擺手讓手下人閉嘴,想到這裡處於兩省交界處,倒是忘記先打聽清楚這裡到底是歸那邊管轄了。
“這裡應該是福建那邊管轄吧,沒看到饒平縣上報匪患的消息,應該是漳州府管轄才對。”
“不知道。”
聽到手下人又要開始七嘴八舌,那首領擺擺手,“算了,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張賊勾不勾結倭寇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是反賊就對了,危害遠在倭寇之上。
收拾東西,我們連夜回廣州稟報此事,至於管不管那是千戶大人該考慮的事兒。”
到這會兒,這人大概也反應過來,他們這次的目標張璉確實是廣東人,可柏嵩關的位置,貌似應該是福建都司的地盤,不歸廣東管轄。
雖然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那也得看是什麼事兒。
這造反的事,他還真不敢瞞著。
報到京城肯定要吃掛落,可報與不報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而是府城的錦衣衛千戶大人決定。
隨即,一行人快速出了樹林飛奔下山,想著饒平縣城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