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兩日有瑕,不妨去都察院走走。”
就在兩人翻書的時候,張居正忽然開口說道。
“都察院?”闌
魏廣德好奇問道。
“聽說裡麵有人在聲討海運濟遼一事,怕是就要鬨起來了。”
張居正答道。
魏廣德想想就點點頭,徐階之前扶持潘恩從周延手中拿下都察院左都禦史的官職,自然是把那裡看做自己的地盤。
隻是可惜,潘恩自己不注意,讓人抓住由頭給彈劾了,這兩日朝中還鬨得沸沸揚揚。
“他們不追著潘禦史鬨了?”
魏廣德驚訝問道,“徐閣老已經擺平了此事?”闌
前兩天,還有都察院同僚來找過他,讓魏廣德和他們一起上奏彈劾潘恩來著。
說起來潘恩這事兒,貌似其實和他關係不大,隻不過他在關鍵時候沒有站出來拒絕此事。
潘恩的兒子潘允端,在去年參加會試上榜,之後參加殿試,不過排名不怎麼高,所以安排觀政的衙門,潘恩也沒有過多計較。
或許,在他看來,隨便那個衙門裡鍍鍍金,等過上幾年他再出手,給兒子某個好差事兒才是正經。
要知道,在大明朝,像他們這樣父子同朝為官的,往往都要有個避諱,他要儘全力表現出自己剛正不阿,不會給自己的兒子提供什麼便利。
本來,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看著潘允端並沒有得到特殊待遇,自然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去說什麼。
可是,潘恩的門生,現任吏部尚書郭樸卻在這個時候出手,把本來應該入職刑部或者外放的潘允端調到了禮部任事。闌
潘恩和郭樸的關係,倒不是在朝中時建立的什麼關係。
潘恩是嘉靖二年的進士,郭樸則是嘉靖十四年的進士,不過郭樸參加河南鄉試時,時任南京刑部員外郎的潘恩擔任了河南鄉試主考。
潘允端忽然調職禮部,自然被大家看在眼裡,禮科給事中張益因此上奏,彈劾潘允端追求名利,投機鑽營,潘恩身為左都禦史溺愛兒子,不能公正處理此事,而郭樸身為吏部尚書徇私。
張益的奏疏直接把當朝兩位二品大員給告了,這樣的奏疏進了內閣,徐階和袁煒都不好處置,隻得送入西苑。
不出意料,似乎嘉靖皇帝並不打算深究此事,而選擇留中。
不過,這可平息不了科道言官的怒火。
之前,大家覺得潘恩做事不錯,沒有給兒子提供什麼便利,大家對他們的觀感還是不錯的,開始郭樸插手後事件就極速發酵,六科和都察院的彈劾奏疏雪片般飛入西苑。闌
對此,即便身為左都禦史,潘恩也不好壓製下麵,值得聽之任之,自己則回府待堪。
魏廣德這會兒說起此事,也是好奇,要知道西苑不明確態度,那些言官是絕對不會收手的。
徐階真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能夠壓服科道言官?
“昨日陛下召見了老師。”
張居正停下手中動作,四下看了看,無人,這才開口說道:“我老師猜測,潘禦史怕是.....”
張居正話沒說完,不過魏廣德已經放下手裡的書,抬眼看著他。
“此事影響如此之大?”闌
魏廣德這次是真驚到了,張居正話沒說完,可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似乎是潘恩要受處罰了。
“郭尚書那裡呢?”
沒等張居正說話,魏廣德又追問道。
“陛下壓根沒提郭尚書的事兒,最大可能就是潘允端外放,潘禦史那裡,可能是致仕。”
張居正略猶豫後,還是把他知道的消息說了出來。
“為什麼這麼篤定?”
魏廣德有些好奇,張居正說的是“可能”,也就是徐階在見到嘉靖皇帝後,其實當時並沒有馬上確定處理結果。闌
可是致仕,這已經是很嚴重的處罰了,直接斷了仕途。
“陛下說了,潘禦史年歲大了。”
張居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
“也是,潘禦史其實精神還不錯,確實不容易讓人想到他也是快七十的人了。”
知道了原因,魏廣德感歎一聲。
好吧,嚴嵩八十歲還在做首輔,其實什麼年齡致仕,全看皇帝的心意。
至於另一個倒黴蛋潘允端,魏廣德是壓根沒提。闌
不管怎麼說,有徐階在朝,後麵還有張居正這些人在,潘允端就算外放,早晚也會有出頭之日。
魏廣德不知道的是,後世上海知名的“豫園”,據說就是出自潘允端之手。
上海本地統共就出了兩個二品大員,一個是左都禦史潘恩,自己兒子搞出來個豫園,另一個二品大員自然是徐光啟,官至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內閣次輔,留下一個徐家彙。
不過兩人之間的交談,到此也就結束了。
兩人各自想著心裡的事兒,卻都沒有繼續剛才的差事兒,書直接就丟在書桉上。
張居正在想什麼,魏廣德當然不知道,也不會去問,實在是這其中有很多怪異之處。
最起碼,魏廣德感覺,這次張益彈劾三個人,從張居正剛才的話裡可以得知,郭樸是屁事兒沒有。闌
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潘恩身後是徐階,而郭樸身後是嘉靖皇帝嗎?
由此,魏廣德自然想到了,貌似嘉靖皇帝對徐階並不如當年他對嚴嵩那麼寬容,似乎一早就有拿下潘恩之意。
當初潘恩上台之時,正是徐、嚴二黨爭鬥之時,當時嘉靖皇帝已經有心打壓嚴嵩一係,於是就把都察院交到徐階手中,壯大其聲勢和嚴黨打擂台。
現在嚴黨儘去,貌似徐階一係就要開始受影響了。
都在,在張益彈劾之時,嘉靖皇帝就該要麼駁回奏疏,或者給出處置,斷不會讓事態發展至此。
嘉靖皇帝已經不是政治初哥,自然知道朝臣們是什麼德性,特彆是瘋狗似的科道言官。闌
其實留中,就是在放任。
不過這些,他也隻能在心裡想想,可不方便拿出來和張居正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