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看在嚴嵩麵上,他還想在宣判前給嚴世番說兩句好話,現在是徹底啞巴了,最好還是不摻和,希望能就此揭過此事。
西苑,嘉靖皇帝看完黃光升的奏疏也是眉頭緊皺。
說實話,他是不想把嚴家往死裡逼的,畢竟那些年嚴嵩服侍自己很舒心,幾乎是有求必應,被所有過失都背了。
對這樣的人下狠手,嘉靖皇帝也不想背上薄情寡義的名頭。
上次其實已經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他以為已經給嚴家一個教訓了,可沒想到之後還有如此多的波折。
嚴世番跑回江西的事兒,錦衣衛早就密報過,可他並未有動作,任其在民間苟活,隻是沒想到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
對於刑部提交上來的罪名,他是不滿意的。
不過,他也從黃光升的奏疏中敏感的察覺到,朝中有股勢力龐大的力量要嚴世番死。
提筆,在黃光升奏疏後寫道:“此逆賊非常爾等皆不研究,隻以潤說,何以示天下後世,其會都察院、大理寺、錦衣衛從公鞫訊,具以實聞。”
奏疏返回內閣,徐階一看,嘉靖皇帝讓錦衣衛也參與複勘就微微皺眉。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其實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隻是之前可沒有考慮到嘉靖皇帝會讓錦衣衛也參與複勘。
隨即,一邊命人把批複的奏疏返回刑部並通知都察院、大理寺、錦衣衛,一邊又快速寫下一張字條命人送往裕王府。
錦衣衛老大是朱希孝,作為成國公一脈,他未必會賣他這個內閣首輔的麵子,但裕王的麵子就不同了。
魏廣德此時正在校錄館校書,蘆布匆匆而入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老爺,裕王府馮公公求見。”
“請他進來吧。”
魏廣德放下手中書稿,起身迎了出去。
等他和馮保落座,蘆布送上茶水後,魏廣德看到馮保滿臉陰鬱之色,旋即命蘆布去院子門口看著,不許閒雜人等進入。
做為《永樂大典的分校官,他有一個獨立的院子,院門正對堂屋,在屋裡就能看到蘆布的位置,所以很安全隱蔽,讓他和馮保可以放心談話。
等蘆布到了院門口後,馮保才從懷中摸出一張字條遞給魏廣德。
“魏大人請看看吧。”
“這是....”
魏廣德接過來看了眼,隨即伸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馮保點點頭。
看到馮保的示意,魏廣德就微微皺眉。
自從陸炳死後,他和錦衣衛接觸就少了,也隻是和陸繹還有往來,換句話說他和朱希孝一年到頭就見不到幾次麵。
這次要做的事兒,是要朱希孝在複勘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了說就是欺君罔上。
“魏大人,裕王說,王府裡也就是你合適去說此事。”
馮保這時候開口說道。
他也被安排,和魏廣德一起去見朱希孝,這也是安他的心,讓他知道此事是裕王的意思。
畢竟太監,可不是那麼好指使的。
魏廣德心裡明白,自己魏國公府女婿的身份,在皇室勳貴中還是很吃得開的,隻是為了避嫌,魏廣德少有出入京城勳貴府邸。
他能在短短幾年時間裡就被裕王接納,這層身份其實也是功不可沒。
明朝的皇室,對於那些與國同戚的勳貴,那是真的放心。
魏廣德又問了嘉靖皇帝在黃光升奏疏上的批語後,低頭沉默不語,思索起來。
不過,魏廣德還是很快就想通了。
朱希孝未必願意牽扯進嚴世番的桉子裡,自己去他那裡,隻需要舊事重提即可,想來朱希孝就應該知道怎麼做。
是的,魏廣德打算把當年戶部克扣裕王府歲賜一事翻出來,當著朱希孝的麵直接說出幕後指使就是嚴世番,朱希孝作為成國公一脈的人就該知道怎麼做才對。
不用告訴他該包庇還是什麼,他自己知道。
雖然那時候是陸炳掌錦衣衛事,可現在的朱希孝肯定也能查閱當初的文檔。
“那朱大都督在哪裡?”
魏廣德想通後,就開口問道。
“應該是在北鎮撫司。”
馮保答道,不過臉色有點不自然。
“那我們現在就去。”
魏廣德起身說道,把紙條交還給馮保。
錦衣衛,對太監來說,態度是很複雜的,可以說又愛又恨,否則哪來兒東廠。
東廠權利,沒有哪個太監會不喜歡。
可東廠沒人,隻能從錦衣衛調人。
太監,可不能接管錦衣衛,隻能是衛指揮接掌此職。
太監得到那個位置,目光必然是會看向那裡的,所有東廠的廠公都想要牢牢控製錦衣衛。
可是,就在數年前,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卻是親手乾下去幾個大太監,畏懼也刻入了太監們的內心深處。
當初還在司禮監任秉筆的時候,馮保就無數次幻想自己接掌東廠,進而控製錦衣衛,那樣他將有無限的權利。
或許,除了提督黃錦外,彆的人,他都可以不放在眼裡。
可是現在,他就要和魏廣德一起去見錦衣衛的當家人。
馮保可不認為,自己就算重回司禮監,就能控製得住朱希孝。
雖然很不習慣和太監共處,他們身上的味道,那股香囊的味道,有的時候讓魏廣德很難忍受。
可是,今天的事兒不小,他必須和馮保把事情說清楚,免得一會兒見到朱希孝時犯錯。
“馮公公,上我的車,車上我們商量下一會兒怎麼說。”
魏廣德出了大門後,輕聲對馮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