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德答道。
他清楚,這時代的郎中,就是醫生,還是比較務實的,一般不會輕易相信這種鬼話。
至於山西李良雨事件,他們去查查也好,最多就是記錄在自己的筆記裡,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中國自古的神鬼傳說多了去了,又有誰真見過神鬼的。
中國古代的這些有本事,有技術的人,一般都將其視為傳承,隻會在家族裡傳承。
這些記錄,或許用不了多久就不存在了,再等上十來年,誰還記得此事。
隻是魏廣德沒想到的是,這時代一位名醫還真記錄下此事,然後刻印出版而並未被埋沒,這也讓這段妖言到了後世依舊可以查到。
他就是李時珍,所著醫書《本草綱目。
“唉,沒其他法子,也隻能這樣。”
張居正這時候開口附和道。
對這種在民間傳開的謠言,官府最是難以處理,明知道其中有蹊蹺,可是沒證據。
何況,百姓也喜歡信這類神啊鬼啊之事。
“我看也隻能這樣了。”
陳以勤看著李春芳,也是這麼說道。
李春芳在陳以勤的注視下微微點頭,隨後看向殷士譫。
殷士譫當然發覺到李春芳在看著他,不過他也想不到法子處理這事兒,現在要是發布告栽贓白蓮教,人證都沒有。
若是李良雨在手,不管此事真假,都可以讓她他這麼說。
可人死了,這辦法自然行不通。
“隻能這樣了。”
殷士譫低下頭,不再去思考這事兒,因為他根本想不到辦法。
這就是個死局,人家早就安排好一切,根本不給你留半點翻盤的餘地。
“那一會兒,我們就進宮求見陛下,告訴他此事處理辦法?”
李春芳又開口說道。
“口述,不用留下任何文書,之前的文書全部封存。”
魏廣德接話道。
下午,魏廣德出了皇宮,坐上轎子返回自家府邸。
今天心情不好,錦衣衛指揮使朱希孝上午被隆慶皇帝罵了半天,等李春芳等閣臣覲見後,對他們的處理辦法當然也是不滿意。
不過在陳以勤、魏廣德解釋這般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後,隆慶皇帝總算冷靜下來。
老百姓的性格,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這種事,最好就是不通過官府發布,讓他們隻當是傳聞,要真發布告,不管這麼說,這事就會被坐實,那時候影響才大,甚至大到無可挽回。
雖然沒像朱希孝一樣被大罵一頓,可隆慶皇帝也沒給他們這班閣臣好臉色。
“老爺,到家了。”
這時候,轎外傳來護衛的聲音,隨後轎簾被拉開。
徐江蘭給魏廣德打造的八抬大轎,說實話,坐上去還真穩當,一點沒有顛簸,甚至轎子停下來,轎裡人也不易察覺。
魏廣德微微彎腰出了轎子,邁步就進府門,在門口迎接的張吉跟在他身後入府。
“老爺,江西巡撫劉光濟劉大人有書信到了。”
在魏廣德身後,張吉低聲道。
“嗯,送到書房吧。”
魏廣德隨口答道,“對了,今日有重要客人嗎?”
這是這些天魏廣德回府問的最多的一句話,普通客人由張吉打發,重要的客人還是要見上一麵。
關係是相互的,若是彆人上門,長期冷處理,時間久了也容易讓人生出不好的想法,進而改投彆家。
一個時辰後,見過幾個客人,魏廣德總算是鬆快下來,這才回到書房。
書房桌案上擺著一封書信,魏廣德知道那是劉光濟送來的,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拿起來檢查封口,這才撕開,去處信紙。
一看開頭,魏廣德嘴角就掛上笑意。
劉光濟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入閣的消息,所以還是以“大人”稱呼,否則就應該是稱呼他為“閣老”才對。
不過細看後麵的內容,除了慣常的問候外,就是說道他這幾個月走遍了江西各府了解實情,發現江西地方上許多士紳和百姓希望恢複“一條鞭法”。
“怪不得。”
魏廣德嘴裡嘀咕一句,繼續把信看完。
劉光濟給他的書信有些厚,先前拿出來的時候他還在狐疑,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七八頁紙,信其實隻有三頁,剩下幾頁是他做的一篇奏疏的初稿,為的自然是打算上奏皇帝,在江西重新恢複“一條鞭法”。
畢竟,停止“一條鞭法”是當初戶部上奏,皇帝許可並明發天下的旨意,若是不事前上奏天子,一個違抗聖旨的帽子,足夠讓他劉光濟萬劫不複。
江西是大省,人口、田地均多,若是按照以往的賦役,那對官府來說工作量太大,老百姓本就不懂賦役,隻覺得官府征稅太多太繁瑣,所以恢複“一條鞭法”是上下一致的呼聲。
即便采用此法,也不會從根本上減少他們需要繳納的賦役,他們也覺得簡單些。
要知道,若是不按此法,雖然每次上繳的錢和糧看上去少很多,但一個月交幾次,對於靠種地為生的農民來說,他們哪有這閒工夫。
你一次性把要收的賦稅定完,他們隻交一次稅,剩下的時間回家打理田地,不香嗎?
反正這些稅,皇帝和官府也不會給免掉。
看完奏疏初稿,魏廣德點點頭。
江西人從上到下為什麼希望用“一條鞭法”,他是隱約知道原因的,現在劉光濟走訪後隻是再次確認此事。
方向已定,魏廣德當即找出信紙鋪好,給江西回了一封信。
而此時,殷士譫以文淵閣大學士、魏廣德以東閣大學士身份入閣的消息,通過邸報已經傳到南京,傳到了大明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