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以勤皺眉問道。
魏廣德搖搖頭,“都是思考宗室問題時候胡思亂想的,其中必然還有諸多錯漏,所以並沒有形成章程,今日不過是被元佐的奏疏引出來的。”
“可議,不可行,說的很有道理。”
張居正這個時候才忽然明白魏廣德先前的話,議論宗室製度可以,但真要執行,還有諸多困難需要一一解決。
想到這裡,張居正忽然又說道:“可否將戚元佐奏疏下發各部衙門,讓百官先討論,再各自上奏對宗室改革的章程?集思廣益?”
“關於宗室,我記得嘉靖四十一年的時候,就有禦史林潤疏議宗藩祿米,當時先帝也是下發禮部召集部議,其中一些禮部後來照準。
但是這些變動,終究無法改變大局,朝廷依舊為宗藩祿米困擾。
戚元佐的奏疏,和剛才善貸說出他的考慮,倒的確可以減少宗室人數,自然也會減少朝廷在這方麵的支出。
好雖好,可是卻對改動祖製,陛下那關就很難過。”
首輔李春芳這時候開口說道,“相對來說,元佐的奏疏,或許還可行一些。
畢竟多出來的那些宗室成員隻是不封爵位,但也要朝廷給銀賜服,承認他們的宗室身份。
而善貸那個,直接用銀錢替代爵位,怕是沒多少人願意。
即便接受,那銀錢怕也不會少,朝廷是沒那麼多銀子列支這部分開銷,還會引發不小宗室的風波。”
李春芳當然明白,魏廣德那個主意其實就是把壓力轉到禮部,拖著宗室玉牒不發,“公開強迫”他們接受買斷。
宗室那邊會有什麼反應?
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做這些事兒,其實也沒什麼打緊的,關鍵是朝廷沒有這筆銀子。
到時候人接受銀錢換爵位,你銀錢給不出來怎麼辦?
隨便想想就知道,魏廣德那個思路更加不可行。
“善貸,你這個想法應該是臨時起意吧?原本你是怎麼打算的?”
張居正這時候開口問道。
他可不相信魏廣德沒考慮過宗室問題,因為他也思考過解決辦法,隻不過沒找到而已。
既然今日在這裡談論,他當然希望多聽聽其他人的見解,就算不可行,也可以開闊眼界,或許就能想到可行之策。
聽到張居正的話,李春芳等人的目光也重新回到魏廣德身上。
他們也是打著類似的主意,想聽聽魏廣德怎麼說。
魏廣德環視一圈,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把自己原本考慮的東西說出來。
大明朝宗室這個問題影響真的太大,不是他這隻小蝴蝶就能扇動的,需要朝堂上下和勳貴取得一致,才有可能辦好。
“其實,我最初考慮解決宗室難題的辦法,就是冊封前明確各王府宗室能從所在省份列支多少祿米,其數也為永定額。
冊封之初,王府宗室人數較少,自然可以領到足額祿米,多餘部分轉繳戶部。
等宗室人數增加後,這筆支出無法完全滿足成員祿米,則按照差額縮減。
各王府宗室人越多,所能分得祿米越少,反之則越多。
祿米不足部分,朝廷發寶鈔補足。
而那些已經冊封的王府,則按照頒布旨意之時持玉牒人數,計算地方所能承擔份額,得出一個定數,其他就如先前之言一樣。”
魏廣德把自己原本的想法說了出來,其實也算是一個很新穎的辦法,至少此前沒有人提出過類似想法。
至於用寶鈔補足祿米,則是因為要迎合朝廷製度的緣故。
不管怎麼說,朝廷沒有少宗室祿米。
雖然魏廣德覺得有必要正視大明的貨幣製度,像寶鈔這樣的廢紙就該被廢除,可在補充祿米差額上貌似還是殘餘價值。
說完後,他就環視眾人,看他們是什麼反應。
李春芳和陳以勤都是老神在在,麵上並無太大波動,殷士譫則是在點頭,張居正皺眉思索。
“好了,我已經拋磚引玉,剩下就看各位大人高見。”
魏廣德笑笑說道。
“定額之法可以討論完善,比我原本想法強出甚多。”
張居正就搖著頭苦笑道:“吾原本考慮是降低祿米等級,加大折色來解決,祿米是參照官員俸祿而定。
比如郡王之下的鎮國將軍歲祿等同於從一品官員俸祿,次之的輔國將軍是從二品,以此類推,最低等級的奉國中尉歲祿等同從六品俸祿。
至於折色,也和官員同。”
張居正說完後,屋裡所有人都是點頭不已。
需要說明的是,大明朝並非一開始就定下將軍和中尉有祿米一說,而是在宣德朝才定下來的規矩。
畢竟在宣宗之前,鎮國將軍有幾個?
朱元璋也隻考慮到兒子和孫子輩的俸祿,根本沒去考慮更多的子孫要發多少祿米。
如果當初他就把製度定下來,或許老朱就會發現這一製度存在的弊端。
隻是宣德朝定下的製度,鎮國將軍歲祿千石,每降一等減二百石,這歲祿在高品級官員那裡差距不算大,可到了從三品以下,這官員和宗室的收入差距就快速擴大,從六品奉國中尉歲祿就超過朝廷四品官員的俸祿。
所以張居正提出按照朝廷官員的俸祿發放宗室祿米,其實也可以減少近半的支出。
魏廣德和張居正說出各自想法後,殷士譫也沒什麼更好的法子,陳以勤也是搖頭。
“定額和降祿這兩個法子,大家下來可以再想想,我覺得倒是皆可行。”
幾個人說完後,李春芳才道:“隻是這宗室轉民籍一事,怕是很難通過。
須知宣德朝定下製度,其一是宗室子孫被禁止出仕,其二則是王府婚姻不得除授京職。
若是宗室轉為民籍,則必然和這兩條產生衝突,身份如何認定還需討論。
至於戚元佐的奏疏,大家看該怎麼票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