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陛下對於歲末戶部挪用關稅不滿,所以才有了派遣內臣的打算。”
魏廣德直言道,他知道今天可能令皇帝不快,可也沒辦法,誰叫他是文官。
“你覺得如何定奪合適?”
李春芳沒有馬上召集旁人議事,而是問他。
“讓地方官府派官輔佐,都察院選鈔關禦史巡按,時間可定在年中,內廷可派內臣隨禦史一道巡查各地鈔關。”
魏廣德把巡按時間定在年中,也是故意避開歲末和開年,因為戶部挪用鈔銀一般就是在這個時候。
隻要開年,商船來往後,新的稅銀自然就能補上挪用那部分。
“可,你拿著這份奏疏去正甫那邊,和他說說,若是沒有意見,你就直接票擬吧。
鈔關不能被內廷的人控製,否則以他們的尿性,還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禍患。
如果隻是隨禦史巡查,倒是無妨。”
李春芳也說道。
“那李閣老,在下就告辭了。”
魏廣德從李春芳手裡拿回奏疏就出了值房,轉身進了陳以勤的值房裡。
等他和陳以勤簡單交流後,陳以勤那邊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和李春芳的態度一致,隻是提醒道:“票擬前,你還是遞張條子給戶部,讓他們知道此事。”
魏廣德點點頭,確實剛才忘記說這事兒,於是開口道:“戶部和都察院都要打個招呼,先前在乾清宮裡,陛下是讓內閣召集戶部和都察院協商此事。”
“遞張條子,若是他們沒意見,此事就按我們商量的辦,你直接票擬,若是有意見,再說召集眾人商議便可。”
“好。”
魏廣德離開陳以勤值房回到自己房中,隨即提筆寫了兩張條子,又讓蘆布把鄭大經的奏疏抄錄兩份,隨兩份條子分彆送往戶部和都察院,交給劉體乾和王廷。
兩日後,戶部回複同意,而都察院也回複,正在甄選鈔關禦史,魏廣德找出鄭大經的奏疏,隨即票擬後,派人送往司禮監。
距離大閱操演過去半月有餘,這天他就收到工部朱衡遞來的條子,說他要的東西已經做出一個,讓他去看看。
魏廣德自然知道,朱衡所說的東西是什麼,隨即回複,約好明日前往軍器局。
第二天,在軍器局門外,魏廣德下轎後就看到門口站著數人,為首的正是工部尚書朱衡。
快走幾步行禮,朱衡也還禮。
雖說魏廣德是內閣閣臣,可朱衡是科舉前輩,還是老鄉,所以魏廣德對他一直都是這麼客氣,可不會端著閣老的架子。
“那炮,第一尊最難弄,不過隻要你看著可行,他們就可以同時製造其他的,速度就快了。”
在和軍器局主事交代後,就由他前麵引路,帶著魏廣德和朱衡進入軍器局,前往一處工坊,邊走朱衡邊對魏廣德說道。
到達工坊外,遠遠的魏廣德就看到被一塊紅布遮蓋的東西,料想就是那火炮。
不過準確的說應該是火炮模型,畢竟這東西隻能看不能用。
紅布旁還有幾個工匠打扮的人在一旁說說笑笑,貌似是看守的人。
等走到近前,魏廣德才好奇問道:“每尊火炮製造出來,都要蓋上這紅布嗎?”
“回魏閣老,這是火炮工坊的老規矩,寓意所造之物犀利,威武不凡。”
那主事恭敬答道,隨即到了紅布旁,輕輕掀開紅布,一根粗炮管就出現在魏廣德眼前。
明朝這年代的火炮製造很是簡單,就是一根炮管,並沒有複雜的輔助裝置,甚至連炮車都沒有。
主要還是這年頭明軍使用的火炮大多為輕炮,或者說是小炮。
遠距離運輸直接放大車上拖行,到了戰場刨坑或用沙袋固定,調整角度就是在炮身下墊石塊或者木頭,所以並沒有選擇給火炮製造專門的炮車。
不過眼前這門炮,較之軍器局以往製造的火炮都要大上許多。
魏廣德目測,炮身怕不止四米,遠遠超過他要的一丈的長度,渾身散發出泛黃的金屬光澤,顯然不是熟鐵打造,而是用的銅料。
“怎麼樣?按你的要求,要長要大。”
朱衡走在他身旁,開口說道。
“朱大人吩咐小的後,為了儘快完成,所以下官召集工坊工匠日夜研究,終於在前日造出一尊,還請大人評價。”
那掌管軍器局的主事湊上來獻媚道。
魏廣德點點頭,隨即繞著這尊大炮轉起圈來,從不同方向檢視這尊大炮。
此刻,大炮就是被沙袋墊著平放,雖然看上去不夠威武,可樣式和他記憶中看到的那些火炮文物倒是類似。
這門炮並沒有像竹節一樣的炮箍,而是通體成比較光滑的流線型,也是按照魏廣德所說,前細後粗,炮身上甚至還鑲刻虎豹的圖案。
火炮口徑不大,大約隻有三四寸,由此也能知道這火炮炮壁的厚度。
說實話,魏廣德對這門炮還是很滿意的,特彆是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能完成鑄炮工作。
他之前沒有對戚繼光和隆慶皇帝說起此事,其實就是擔心工部不能按時做出來。
做不出來,自然就沒法參加大閱。
現在距離大閱還有小半個月,昨日他已經接到消息,邊軍精銳已經抵達京營,休息一日後在明天就會展開合練。
魏廣德打算等上兩日再去京營走一遭,看看邊軍的情況。
今日看到的這門炮,倒是符合他心目中的形象,至少外觀沒有大的出入。
聽那主事的意思,大閱前再製造出九門這樣的大炮是完全可以的,所以他就生起了把這炮帶走,讓戚繼光看看的意思。
這炮是放在神機營裡隨隊一起受閱還是放在最後出場,魏廣德心裡還有些猶豫。
思考中,魏廣德伸手輕輕觸摸炮身,隨即就感覺到一絲不對。
手觸放在炮身上後,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絲厚重感,稍微用力之下,炮身居然被他推得搖晃了一下。
“咦。”
魏廣德驚歎一聲,隨即用力再推了一把,果然感覺到這尊火炮貌似不重。
在看到魏廣德搖動炮身時,身後那個主事不知不覺冷汗就下來了。
“怎麼回事?”
朱衡也注意到了魏廣德的動作,開口問道。
那工部主事被朱衡的責問嚇得直接跪倒,幾乎五體投地的趴伏著。
魏廣德這時候已經到了炮口前,順著炮口往裡觀望。
不過炮管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回頭看了下周圍的人,周圍軍器局那些匠人和小吏許多人此刻都麵色蒼白,甚至有冷汗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