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中的薑淵拿劍支撐著身體劇烈地喘著氣,方才那數道全力揮出的劍氣儼然讓他耗儘了靈力。
他的手拍向了芥子囊,從中摸出了一物。
然而並不是眾人預想中的傳送符,而是那個熟悉的白色小瓷瓶!
他仰頭喝下靈藥液,下一刻仿若新生,又提起劍飛射而起,照著異狼的腦袋又是一道劍氣斬出。
與薑淵相似的畫麵的整個戰場中時不時上演。
前一刻還半死不活靈力枯竭的修士,拿出小白瓶一喝,下一刻就跟詐屍似的突然飛躥起來,生龍活虎地開始繼續打了!
北境長老:“……”
任誰都看得出他們喝的不是普通溪水了,而且就效果看來……
怎麼看都像是吃了虛靈丹。
四境的醫修長老們麵麵相覷,就連丹鼎宗那兩個都不例外。
“難道那坨……咳,那顆藥,真是成品虛靈丹?”回春門長老試探著問了一句。
也不敢打包票的馬長老隻能高深莫測:“你猜。”
靈藥穀的長老呼吸有點急促,他磕磕巴巴地問:“難道你們丹鼎宗有某種秘法?還是說……這種匪夷所思的形狀的丹藥要比圓形的來得好?”
馬長老帶著神秘的笑容微頷首。
所以一坨丹藥真的比一粒要好?
其他三境的藥修陷入了沉思。
天頂上的蘇真人跟顧真人也陷入了沉默。
隻是他們關注的並非虛靈丹,而是三人齊煉丹成功這件事。
“一個築基期,兩個煉氣期便可煉出四品靈丹嗎?”蘇真人低聲喃喃,眼中似乎浮出了些許光:“若這樣來看,多人協力豈不是有望煉出傳說中的七品破壁丹,讓吾等多一層晉升渡劫境的把握?”
化神期以上便是渡劫境。
渡劫渡劫,顧名思義渡的是飛升劫,渡劫成功便可飛升成仙,失敗則灰飛煙滅。
然而整個四境大陸已有千年不曾有人飛升了,數百年前倒有一位渡劫前輩在壽元將近時想要最後一搏,但是在引來飛升劫後死在了天雷之下,連骨灰都沒剩一抔。
再到現在,就連渡劫境的前輩也僅剩西境的渡遠大師,北境的蘇家老祖和東境的掌劍真人了,三位皆閉了死關,多年未有音訊了。
顧真人嗤笑一聲:“七品破壁丹?且不說七品靈藥難尋,就說這靈力牽連之術……你們懸壺派全是親族兄弟,你敢同那三個小孩一樣,毫無防備地同自家兄弟靈力牽連嗎?”
蘇真人麵色陰沉,被戳中了痛處。
他的確不敢,即便是同胞兄弟,說不定也暗中在咒他死,想要執掌懸壺派的大權。
聽了許久的無塵佛子悲憫地垂眸,半是讚半是歎:“少年心性無暇,至真至純,大善。”
*
東境眾修配合得越發默契。
盾修頂在最前麵將異獸困住,劍修們則在異獸周身遊走著不斷發起攻擊。
然而整整四個時辰過去,劍修們將虛靈丹液都喝了大半,那頭異獸雖然氣息變得逐漸虛弱,卻依然都沒有要倒下的意思。
兩方似乎在比拚耐力,就看誰先倒下了。
俞幼悠此刻正在戰圈外圍,她死盯著異獸,連眼睛都不敢眨。
“它是一株巨型藥材,要找它的最薄弱處煉化……”
俞幼悠喃喃地提醒著自己,操縱著自己的靈力分化作萬千條細線,不斷地擴大範圍,最後將整頭異獸覆蓋其中!
她的靈力太過弱小,跟劍修們的劍氣比起來甚至隻能傷到異獸的幾根毛,更不要提將它煉化成灰了。
不過她的目的也不在於此。
俞幼悠閉上眼,感受著每一絲靈力的反饋,無數道訊息瞬間湧入她的腦海。
片刻後,她猛地睜眼,高聲喊:“腹下三寸!異獸身體的最薄弱處!”
是的,她要做的隻是像那次馬長老摧毀浮空山時那樣,先找出這頭異獸的弱點!
薑淵不加猶豫便聽從俞幼悠的指點轉向,然而他的劍卻一頓。
那頭異狼四爪著地,將腹部保護得極好,腹下三寸的位置根本攻擊不到!
它與尋常異獸不同,似乎頗為狡猾,任憑劍修和盾修如何引誘,都不肯露出弱點。
“隻能硬殺了。”薑淵咬牙,放棄了攻擊腹下的想法,繼續朝著異狼的後頸施放劍氣。
這無疑是個漫長的過程。
期間有修士被異狼撓傷和咬傷,當場臉上黑氣縈繞,昏厥過去。
俞幼悠本想讓劍修幫著收集異狼的血液用來解毒,然而人減少後壓力倍增,此刻劍修們也不過勉強牽製著異狼,無暇顧及這邊了。
“等著,我去。”
蘇意致踮腳望了一眼,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下一刻便似風一般飛掠出去。
他將所有的靈力都灌注在腳下,似一個小螞蟻般靈巧地奔走在盾修身後。
在異狼巨大的前爪拍下來的瞬間,蘇意致靈活地就地一滾,雙手則狠狠地抱住獸爪上那片快掉了的毛皮。
異狼抬爪一甩,蘇意致也跟著倒飛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俞幼悠飛快上前,往他嘴裡塞了顆止血丹。
“咳……”蘇意致咳出一灘血,他把懷中那塊還帶著異獸血液的毛皮往她懷中一塞,聲音虛浮:“快。”
俞幼悠咬牙,掌心靈力湧動著開始煉化異獸的血液,啟南風則早早地把傷患扛過來了,捏住他們的下巴往嘴裡灌解藥。
天邊的斜陽早已沉,正值滿月,清冷卻明亮的月光灑遍山穀。
打到現在,所有修士都傷痕累累,就連最後方的三個醫修的臉亦是慘淡蒼白。
薑淵的手微微顫抖。
饒是眾人有虛靈丹液補給,但是精力的消耗絕非藥物可填補,他力乏得有點兒握不住劍了。
更恐怖的是……
“草,為什麼我覺得這異狼的力氣比剛才還要猛了?”下方的狂浪生一把抹去嘴邊溢出的鮮血,怒罵了一嗓子。
薑淵也有同感。
異狼在他們一整日的圍攻之下氣息本來都開始虛弱起來,但就在剛剛,它像是回光返照一般開始爆發出可怕的力量!
還未等薑淵反應過來,底下那頭異狼猛地張開巨口,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嚎倏然回響在天地間。
這聲嚎叫帶著金丹期的威壓驟然降臨,原本還能支撐住的盾修們噴出鮮血倒飛出去,散落地倒了一地,生死不知。
劍修們也好不到哪兒去,紛紛自空中跌落在地。
異狼的身上的血腥味肆虐,它那雙青白色的眼睛無感情地注視著前方,每朝眾人走一步,地麵便跟隨著顫抖一下。
更可怕的是那股無形的壓力,這絕非是金丹期異獸能有的威壓。
“糟糕……這頭異狼重傷之下爆發潛力,它要晉升了!”
薑淵吸了一口氣,斷裂的肋骨刺得肺腑生疼,一陣又一陣眩暈感湧上來。
金丹之上的異獸是什麼?
是在它麵前連逃跑都辦不到的元嬰期異獸!
光是那滔天的煞氣就已經束縛了眾人的身體,薑淵嘶聲想提醒同伴們拿傳送符出來,可是大家卻發現自己連動一下都做不到了,此刻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山壓製在他們的身上!
“是元嬰期異獸才能擁有的天賦之力……”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件事,這頭金丹期的異狼雖然也隻剩下一口氣,但是它卻在瀕死的邊緣領悟天賦之力了!
東境修士在這頭異狼的天賦威壓下,連挪動一下手指都辦不到,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巨大身軀帶著一片恐怖的陰影,慢慢地朝他們頭頂籠罩而來。
除了一人。
俞長安發現自己居然能動,那頭異獸的天賦威壓對他似乎無用。
他狼狽地癱倒在草叢間,雙手呈扭曲的形狀軟軟地垂在身側,費儘了全身力氣,終於抓住了自己的目標。
是他的劍,而非傳送符。
他要去攔住異獸。
俞長安搖搖晃悠地站起,正要提劍飛起的時候,另一道青色的嬌小身影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自他眼前飛掠而過。
與此同時,俞長安發覺自己手上一輕。
他瞳孔微微一縮,震驚地看向自己的手。
他那把名曰雷霄的偽仙器靈劍……被奪走了!
雷霄是俞不滅親手煉製,鍛煉過程中加入了俞長安的本命精血,等同與他血脈同源的另一隻手,常人連觸碰一下都會被劍所傷。
為什麼俞幼悠可以輕易奪走它!
然而此刻,已容不得俞長安思考那麼多了。
月光下,原本瘦弱的少女矯健輕盈地一躍而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奔著迎向那頭猛襲而來的異狼。
她的腳重重地跺在一塊巨盾的邊緣,在它被震起的瞬間單手持住,而後將其向前狠狠一砸。
“俞師妹,你什麼時候偷學了我們盾修的招式!”躺在地上的狂浪生震驚不已。
異狼的動作一滯,隨即對著俞幼悠又是一聲怒嚎——
更加可怕的天賦威壓降臨,這次就連俞長安也是腳下一軟,狼狽地跪倒在地。
然而俞幼悠眸子冰冷,沒有半點被震懾的樣子。
皎潔的月光下,那少女仰著頭,狠狠地衝著異狼吼了回去!
“滾!”
“就你聲音大?!”
月光下,那個少女仿若化身為狼,帶著更加狂肆孤高的氣勢往前奔襲。
她雙手高舉著雷霄劍,將所有靈力灌輸其中,朝著異狼的下腹處奔去——
那把偽仙器撕開了異狼最柔軟的那塊皮肉,也使得它的天賦威壓瞬間失效。
本就是強弩之末的異狼,在晉升成功的前一刻,被那一劍斬裂了獸丹,徹底沒了反殺的能力。
一股帶著濃烈腥臭味的血液當頭澆下,那抹清冷的月光被染成猩紅。
異狼的身軀晃蕩了兩下,最後在俞幼悠的麵前,轟然倒塌!
“俞師妹!”
“小魚!”
眾人頓時狂喜,連滾帶爬地狂奔向這邊。
俞幼悠拿劍撐著身體,抬起另一隻手,緩緩地擦拭著臉上的血。
啟南風一腳將雷霄劍踢開,牢牢地把她扶住。
然後他便發現懷中的俞幼悠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而她身上血不知為何越來越多,似乎每塊皮膚都在破碎,很快便浸透了衣衫,讓觸碰到的啟南風都覺得燙手。
異獸的血是沒有溫度的,啟南風猛地想起這件事。
這是俞幼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