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黯淡地垂在她的腳邊,跟灰撲撲的裙角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在蘇意致震驚的目光中,俞幼悠熟練地把禿尾巴往腰上盤好,還用尾巴尖同腰帶打個了結,最後再在外麵披上從禦雅逸那兒誑來的高級法衣。
完美,完全看不出來了。
蘇意致:“……”
你的尾巴真的不會痛的嗎?
做完這件事後,俞幼悠似乎極其疲憊,靠在洞穴邊閉上了眼睛,仿若沉睡。
唯獨那沾滿了血的指尖時不時輕顫,暴露了她仍在忍痛的事實。
蘇意致不敢說話吵她,他小心地拿自己的外衫給她蓋了,又心情焦灼地回到洞穴口守著。
一直等到外邊的月光漸漸被晨曦代替時,才聽到林梢那邊傳來禦劍破空的聲音。
劍修們跟啟南風陸續趕回來了!
各種靈植被摸出來堆在地上,都是他們根據啟南風的描述找回來的靈植。
“這不是靈藥,這玩意兒一般是給豬吃的。”
“這個吃了要死人的。”
劍修們隻知道練劍,哪裡懂什麼靈藥,找回來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啟南風跟蘇意致對著那堆長相相似的靈植翻找了半天,眼睛都快看花了,好歹找出了一株能用的,但是另一味關鍵的藥材卻死活尋不到。
就在這時,最後一人歸來。
俞長安帶著一身的霧氣水珠落地,飛快朝這邊奔來,將緊握在手中的藥材遞給啟南風:“這個可以嗎?”
啟南風眼睛大亮,拿過藥材就同蘇意致往地穴狂奔,趕著去給俞幼悠煉止痛藥。
見此,俞長安微微鬆了口氣。
其實他先前也對那些複雜的靈藥一竅不通,但是自俞念柔受傷後常說傷口疼,他便也跟著關心起了各種止痛的靈藥,也正好就記住了方才那種靈藥。
有用便好,他心中暗暗慶幸。
俞長安原本就在對上異狼時受了傷,手都還斷了一條,方才又飛得太快,這會兒便有些疲倦得睜不開眼了。
然而他卻沒合眼,而是握著劍,眼神複雜地看著地穴那邊。
手中的雷霄劍依然與他心意相通,沒有半點被人抹去烙印的痕跡,仿佛先前並不曾被奪走過。
可是……
若不是他親手遞上,即便連他的同胞姐姐俞念柔都無法輕易拿走雷霄劍。
為什麼俞幼悠可以?
*
地洞內。
啟南風本來想親手給俞幼悠煉藥,但是卻被蘇意致一腳踹開了。
“就這點藥,要再讓你糟蹋了,小魚就可以等死了。”
啟南風很不服氣,在得知俞幼悠方才現出了大尾巴而自己沒能看到後更是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好在蘇意致的煉丹術果然靠譜,隻憑著俞幼悠的口述丹方,卻還是成功將止痛靈丹煉製出來了。
他鬆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你快吃。”
咽下止痛丹後,俞幼悠頓覺輕鬆。
她原本都做好了要硬撐過這次血脈反噬的打算了,沒想到兩個好友卻能幫她找到藥。
“多謝。”她認真地對二人道謝。
“跟我們還用說謝?”蘇意致哼了一聲很不在意的樣子,臉卻有點紅。
“而且也不是我們倆的功勞,大家都有幫著一起找藥。”見到俞幼悠臉色好轉,啟南風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
“他們還在外麵等著,你現在要出去看看嗎?”
雖然俞幼悠體內的兩族血脈還在囂張地打架,不過因為有幽藍花根在後麵填補,所以她的身體非但沒有覺得虛,反而覺得氣血旺盛得過頭。
被修補過後的靈脈甚至還變得茁壯了許多,讓她的修為都跟著攀升到了築基期!
俞幼悠緩了緩,將臉上乾掉的血漬擦拭乾淨,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剛出去就撞到了眼巴巴等在洞口,一夜不曾休息的東境眾修們,尤以雙眼通紅的狂浪生最為醒目。
看到活生生的俞幼悠出現,狂浪生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他一把將俞幼悠拉過來想要仔細打量。
結果先前隨手就能扛起跑的俞幼悠,今天他卻沒能拉動。
狂浪生愣了愣,盯著俞幼悠看了片刻後驚訝不已:“俞師妹,你晉升到築基期了!”
擔心了一整夜的眾修士頓時鬆口氣,紛紛上前恭喜。
幾個女劍修眼睛腫腫的,顯然是偷偷哭過了,這會兒看到俞幼悠活著出來,都無限愛憐地摸著她亂糟糟的頭發。
薑淵抱著劍,眼中分明也有喜色,語氣卻故作冷淡:“修士本就最容易在生死邊緣突破,她先前已到煉氣巔峰,與異狼一戰後有所突破也正常。”
狂浪生哼了一聲:“那你也跟異狼打了一架,怎麼沒見你突破到金丹期?”
語罷,也不理臉色難看的薑淵,喜滋滋地給俞幼悠遞上一張紙。
“俞師妹,昨夜若不是你突然神勇出手,我們估計都要死在狼嘴下,換句話說,在座的都欠你一條命!”
不等俞幼悠回答,狂浪生已經摸出了一張長長的欠條。
“我覺得大夥兒不能忘記這件事,所以讓大夥兒一起打了張欠條給你!日後要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敢對不起你,你就拿這欠條砸他臉上!”
俞幼悠低頭一看,上麵果然簽滿了劍修們和盾修們的名字,就連黑著臉的薑淵也不例外。
狂浪生話是對著俞幼悠說的,但是眼神卻不斷地往薑淵臉上瞥。
就差直接點名道姓說“老子懷疑你就是那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了。
薑淵:“……”快按捺不住想要拔劍砍隊友的衝動了。
俞幼悠拿著那張長得過分的欠條,忽然笑了笑。
她就著還在流血的手指,在最下方寫下自己的名字,利落地把欠條拋回給狂浪生。
“我也欠你們一條命,抵消了。”
眾修士看著那張欠條,又看看俞幼悠,神情怔怔的。
“俞師妹……”
然而俞幼悠卻沒有要煽情的意思,她的聲音又恢複了平日的懶懶:“好了,因為我的事都耽誤一晚上了,現在也該繼續上路了。”
話音落下,她便帶頭鑽進密林之中。
狂浪生納悶地盯著她的背影,不太聰明的腦子補償給他野獸般的直覺:“我感覺俞師妹不太對勁。”
在他身邊的是俞長安,後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雷霄劍,亦是心情複雜地頷首:“你居然也發現了?”
狂浪生回答得理所當然:“那肯定啊,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俞長安略驚訝地睜大了眼,就連他的師兄師姐們都沒意識到俞幼悠當時拿的是他的雷霄劍,沒想到這個看似憨厚的盾修的洞察力竟恐怖如斯?
“你沒發現?”狂浪生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俞長安,然後指了指前方的俞幼悠,微微壓低聲音道:“俞師妹的腰粗了一圈啊!”
俞長安:“……”
他肯定是昨晚被異狼給吼傻了才會覺得這個盾修洞察力可怕。
俞幼悠聽到了,不過她沒法解釋自己的腰粗是因為盤在腰上的尾巴變粗了。
幽藍花根的藥效太過生猛,她扯了扯衣襟透氣,卻依然覺得體內有股揮散不去的燥熱。
張師姐禦劍落在她身側,很是擔憂:“俞師妹,你是否傷勢未愈?我看你臉色潮紅得很不正常,若是難受,我禦劍帶你走。”
俞幼悠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而後突然吸了吸鼻子,下一刻腳下猛地轉向一蹬,似利箭般飛射向不遠處的荊棘叢中。
她這套動作迅猛得過分,跟她病弱的外表截然不符。
“嗷!”
一陣淒慘的尖叫響起,眾修士被嚇了一跳,以為俞幼悠是遇到了危險,連忙衝上去查看。
結果飛過去才看到的確是有危險。
不過受害者不是俞幼悠,而是一頭築基期的異獸。
那頭異獸齜牙咧嘴凶惡地嘶吼著,數次張著半腐爛的大口想要咬那個瘦弱的少女。
然而俞幼悠卻不給它半點機會,每當異獸衝過來的時候,便拎著丹爐狠狠地往它頭上砸過去。
她的動作深得快準狠的要訣,丹爐振鳴的嗡嗡巨響更聽得人頭皮發麻。
啟南風也看得頭皮發麻,他不是沒見過俞幼悠在黑市擂台上打架,但是當時她還是憑著技巧跟人周旋,現在這壓根就是單方麵的暴力壓製了。
她才剛晉升築基期,而且先前還一直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吃錯藥了嗎!
蘇意致表情複雜:“她生嚼了幽藍花的根,沒煉化過的。”
啟南風:“……這是哪兒來的猛人?”
蘇意致一說他就懂了,幽藍花本就是修補肉身和氣血的頂級靈藥,因為藥性太猛所以都要煉成丹藥使其溫和,否則經脈非但不會被修補,反而會被暴烈的藥性衝碎。
金丹期的都不敢直接吃,她居然生嚼?
唯一慶幸的是,先前啟南風查看時就發現俞幼悠的經脈已經碎了,自然不存在再碎一次的危險。
難怪她臉紅得這麼不正常,還能拿丹爐跟築基期的異獸打架。
感情是補過頭了啊!
“嘶……”
張師姐看得倒吸一口冷氣,目光複雜地問啟南風:“你們丹修原來還要輔修格鬥術嗎?”
啟南風擔心他們對丹修產生了錯誤認知,連忙解釋:“倒也不是,通常來說我們都是性情溫和且身體柔弱的。”
張師姐指著俞幼悠的身影,聲音中全是不可置信:“性情溫和與否我不知道,但是你管這叫身體柔弱?”
啟南風:“……”
對不起,他沒法解釋了。
接下來的這一路上,相似的場景還在時不時上演。
為了儘快把多餘的幽藍花根藥效揮發出來,往常都是和啟南風和蘇意致一起采藥的俞幼悠這次也加入了斬殺異獸的隊伍。
萬古之森中回蕩著丹爐砸異獸的嗡嗡聲。
場外早就變得鴉雀無聲。
原本還在擔心俞幼悠死活的東境長老們也說不出話了。
唯獨剩下那些解說員興奮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東境的俞幼悠再次加入了斬殺異獸的戰鬥!她的武器依然是丹爐!”
“這是她砸死的第三頭異獸了!”
“經過這次四境大會,我相信以前瞧不起醫修的人都可以閉嘴了,俞幼悠用她可怕的實力證明了醫修無限的潛力!”
“或許日後丹修會出現一個專門以丹爐做武器的暴力分支?”
“……”
回春門的長老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看向懸壺派的長老:“我記得……三年前你們好像也被丹鼎宗的人拿丹爐砸過?”
懸壺派的長老臉馬上垮下去了,他狠狠瞪了馬長老一眼,卻又回想起對方的暴力行徑。
於是往後退了幾步,這才冷冷道:“我輩醫修自當專注醫術,隻有上不得台的人才走這些旁門左道!”
牛長老艱難地解釋:“我們丹鼎宗並非這般,其實隻有馬長老略擅長此道……”
“不是,我說的不是馬長老砸人那回。”回春門長老笑嗬嗬地解釋,“我說的是那個叫曲清妙的女弟子,好像也曾在四境大會中拿丹爐砸異獸?”
牛長老:“……”
聽到這裡,靈藥穀的長老略好奇地詢問:“馬長老,你們丹鼎宗是否真有一門特殊的功法,專以丹爐做武器施展?”
他略驚歎地抬頭看著東境的畫麵,發自內心地誇讚道:“這俞幼悠甩丹爐的動作純屬無比,銜接自然,看樣子練得爐火純青了,你們丹鼎宗真是深藏不露啊!”
馬長老:“……”
救命,我們丹鼎宗現在在外人眼裡到底是個什麼奇怪的門派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