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老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她冷冷地看著西境眾修,從那株幽藍花丟失開始,西境的陣腳就開始亂了。
她並沒有因為竹朝雪是合歡宗弟子就嘴下留情,而是毫不客氣地批道:“轉道去獵殺異獸的確是個好主意,但是剛才就不該跟南境繼續對上,兩方好好談談的話是完全有機會合作的。眼下兩宗再次碰上,而且東境還疑似跟南境是一夥的,若是東境出手,西境的形勢將會糟糕透頂。”
說著便瞥向了南境的禦長老。
後者有點摸不準,因為南境跟東境素來沒有往來,先前商議戰略的時候也沒人提過要跟東境合作。
東境的氣運太背是修真界的共識,跟他們聯手可能會被傳染黴運。
不過這時候禦長老卻隻能寄希望於東境真的是己方的幫手了,因為懸壺派長老冷笑了一聲,點出了最關鍵的那個問題——
“若是東境選擇背棄盟友束手旁觀,待西境跟南境打得兩敗俱傷時再出來,穩穩地坐收漁翁之利呢?”
眾長老看了看畫麵,發現東境眾修果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他們個個都盤腿縮在灌木叢中吃著野果,底下打到精彩處,這群人甚至還無聲地豎起大拇指叫好。
看這模樣,居然跟他們身後的那群吃瓜修士們一模一樣!
而下方的西境眾修跟南境眾修已經打得難分難解,又有好幾個修士被迫傳送出局,就連禦雅逸跟竹朝雪兩人都負傷了。
……
吃完了野果,狂浪生拿胳膊碰了碰俞幼悠。
他指了指下麵,又比了個動手的動作。
“動手嗎?”
如果現在突襲,說不定他們能把西境和南境全部送出局,這樣的話東境幾乎穩坐第二名的寶座了。
俞幼悠目光灼灼地盯著前方,又將目光放到了河對麵的萬古之森內圈。
她壓低了聲音:“剛才來的時候,我就聞到對麵有股異獸屍體的腥臭味,若是沒猜錯,北境搶在我們前麵過去了。”
異獸打完架都會吃掉對方的屍體,所以出現屍臭味肯定是修士的手筆。
俞幼悠指了指底下的南境:“他們想跟北境爭第一,過去後肯定會去找北境的麻煩,我們要把他們留下養蠱。”
養蠱這個詞說得太過形象,薑淵聽了都忍不住點點頭。
“最主要的是,我看南境跟西境都沒法給我們造成威脅了。”俞幼悠盯著他們看。
她剛剛數了數,發現西境隻剩下十四人了,南境也隻有十五個人了。
而且負傷的人數還在增多。
禦雅逸眼睛一眯,很快便找到了西境的弱點,冷聲指揮:“把那個靈藥穀弟子送出去!”
靈藥穀隻剩下最後這個醫修了,隻要讓他淘汰,在接下來的十多天中西境便無法得到補給和救援,隻能等著完蛋了。
南境眾修的攻勢頓時齊齊落到了那個可憐的醫修身上。
東境的三個丹修看到此景,果子都不香了。
啟南風搖搖頭:“嘖,打架先打醫修,不講武德啊。”
蘇意致早有準備,他嘀咕:“到時候打架的時候我們就鑽進丹爐裡躲著。”
……
眼見著南境眾修不講武德,竹朝雪自然知曉其中利害,銀牙一咬,揮鞭回護那個被圍攻的醫修。
“明心小和尚,保護醫修!”
然而禦雅逸的動作極快,他騎著踏雪衝破佛修的佛光大盾,徑直朝著最後的醫修飛掠而去,目標明確。
竹朝雪嬌小的身形一扭,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追了上來,鞭子重重一揮,精準地纏到了踏雪的後爪上。
她雙手持鞭,一聲清叱後,竟生生地把體型龐大的靈獸拉住了!
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利芒,全身靈力驟然爆發在手上,狠狠地拽著鞭子一轉,借著力把那頭黑虎甩向湍急的中州河方向。
“踏雪!”
禦雅逸才剛飛身下來揍暈那個靈藥穀醫修,一轉頭就看到自己的本命靈獸被丟河裡了。
踏雪是靈虎,在叢林中是近乎無敵的存在,但是它壓根不通水性,況且中州河中還有許多可怕的異獸!
禦雅逸雙目赤紅想去救援踏雪,然而距離太遠無能為力。
他怒咬牙,朝著黑虎丟出封獸石,大聲呼喊:“踏雪,快進去!”
然而隻有渾濁的中州河水浪激流,哪兒還見得到踏雪的身影?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閃過,東境眾人從山上出現。
見此情狀,禦雅逸的臉馬上變黑。
“果然,你們西境跟東境聯手了!”
西境眾修臉上浮起了些許疑惑:“?”
他們怎麼不知道自己跟東境聯手了?
原本已經占據上風的南境眾修居然不再戀戰,果斷地馭使著靈獸奔往內圈的密林中,而且一邊跑,回春門的弟子還一邊往後麵飛針雨,像是在防備著東境來追殺。
場外。
解說員在樹上大聲地解說——
“很好,南境的盟友東境修士終於出手了,他們選擇拖住西境修士,讓自己的盟友搶先進入萬古之森內圍!看樣子那五件高級法寶沒有白送,東境很好地履行了盟友的職責!”
禦獸門的長老懸著的心總算鬆下來,很好,東境跟他們南境果然是一夥的。
他對著牛長老微頷首,語氣無比和善:“多虧東境的諸位朋友了。”
都用的是親近的朋友,而非是客套的道友了?
禦獸門長老神秘一笑:“待四境大會之後,我們南境必定登門重謝!”
牛馬二位長老:“……”
你真的這麼想謝我們那也沒辦法。
*
萬古之森內。
西境眾修士的狀態很差,他們經曆了方才那場大戰後靈力枯竭,更有不少人受了傷得不到醫治,剛才禦雅逸出手很狠,一拳將醫修乾翻後還把人家的傳送符摸出來,熱心地送他出去了!
現在的西境此刻對上狀態全滿的東境修士,壓根毫無勝算。
竹朝雪手握著倒刺鞭,表情冷然地往前走了一步,擋在其他同伴前麵。
“東境諸位道友看了這麼久熱鬨都沒出手,現在是想做什麼呢?”
狂浪生推了推俞幼悠,壓低聲音:“去,誑她!”
就連原本正直的劍修張師姐也充滿了期待:“俞師妹,該你上場表演了!這次再騙點東西回來!”
俞幼悠很無辜,她小聲地澄清:“你們對我有點誤會,我其實從不做坑蒙拐騙的事,我很講道理的。”
東境眾修:沒有誤會,你的話術可以讓我們東境發家致富!
然而大家這樣沉默地對視著實有點尷尬,俞幼悠隻好站了出來。
果然,看到她之後,當初被救的梅靈兒臉上便露了笑,低聲地同竹朝雪說:“大師姐,這就是當初救了我還把我護送回營地的俞師妹。”
俞幼悠友好地拱了拱手,開口問詢:“西境的道友像是遇到了些麻煩,不知道你們需要幫忙嗎?”
“……”竹朝雪沉默了片刻,她絕對不會相信四境大會中真有濫好人,但是東境現在居然沒動手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垂眸打量著俞幼悠。
的確是個很瘦小且無害的丹修,而且看她毫無防備就走出來的樣子,也的確很符合梅靈兒所說的善良且無心機。
“方才南境的禦雅逸曾說,西境和東境聯手了。”竹朝雪紅唇輕揚,聲音中帶了些許蠱惑的意味:“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真如他所說,聯手走下去呢?以我們兩境的實力,攜手護援,即便是對上北境也不成問題呢……”
竹朝雪的聲音如泉水一般清透,興許是剛結束戰鬥,所以帶了些許喑啞,說出來的時候讓人不由得精神恍惚。
俞幼悠察覺到不對。
她笑眯眯地摸出丹爐猛地砸地上。
“哐當!”
這聲巨響瞬間讓差點被蠱惑的東境眾修們回過神來,大家都略帶警戒地看向了竹朝雪。
見到蠱惑功法失效,竹朝雪倒也沒有惱怒,隻是收斂了笑容,語氣冷靜:“方才我說的乃真心話,東境道友們要考慮一下結盟的事嗎?”
“結盟就算了。”俞幼悠回答得很果斷,不過在竹朝雪錯愕的神情中,又補上了一句:“但是我們可以給你們療傷。”
“為何要幫我們?”竹朝雪皺眉。
“幫?不是幫,我們丹鼎宗從不免費救人的。”俞幼悠語氣有點自豪。
“……”竹朝雪沉默了一下,警戒地看著他們:“我們沒有多餘的法寶和靈藥。”
其實西境還是有剩下一些靈藥的,但是現在醫修全部被淘汰,他們不可能把這些保命的東西交出去。
“沒關係,我們東境不是北境那種冷酷無情的人。”俞幼悠答應得很痛快,還不忘黑一波北境。
她不知從哪兒摸出紙筆,熱情地衝竹朝雪推銷:“我們丹鼎宗講究的是懸壺濟世救蒼生,所以現在沒法付錢也無礙,你打個欠條就好。”
啟南風跟蘇意致已經反應過來,他們開始幫著俞幼悠寫欠條了。
“接斷手斷腿的話是兩萬一條,止血包紮是一千一道傷口,內傷的話看情況,五萬靈石起步。”俞幼悠飛快地報價,眼睛賊亮地從西境眾修士身上掠過:“每個人的傷勢不一樣,所以給你們每個人都寫了張欠條,想要療傷的來簽個字就好了。”
西境眾修:“……”
說東境無恥吧,他們真的沒有趁勢搞偷襲,還熱情地幫著療傷。
說東境熱心吧,聽聽他們的報價,就差把“宰人”兩個字印在腦門上了!
每個西境修士都拿到了一張欠條,就連竹朝雪都不例外。
她身上被回春門的針紮了幾十個洞,血都把粉色的紗裙染成殷紅了。
然而她卻並沒有讓俞幼悠他們治療,隻是不冷不熱地看向身後的同伴:“都在欠條上簽字吧,把嚴重的傷勢都治好再說。”
小傷可以靠著靈力慢慢修複,但是重傷不趕緊治療的話,在危機四伏的萬古之森中根本活不過兩天。
沒有了醫修的他們不可能繼續去萬古之森內圍冒險,隻能返回外圍獵殺剩下的異獸了。
竹朝雪的眸中很是黯然。
她知曉西境在這次四境大會已經走到頭了,但是他們卻不能就此退出比賽。他們代表的不僅是自己和宗門,更有整個西境,若主動退出,那無異於宣告西境的失敗和放棄。
西境修士可戰敗,不可不戰而敗。
俞幼悠抬頭看了一眼竹朝雪,見後者美豔的臉因失血而蒼白,不由得心疼起了漂亮姐姐。
她摸出一枚止血丹遞上去:“這位師姐,你不想包紮傷口的話要來一粒止血丹嗎?隻要五百靈石,若沒現錢打欠條也行。”
竹朝雪沒有接。
她美眸低垂,細細地打量著握了一大把欠條的俞幼悠。
而後聲音淡淡地開口:“你是丹鼎宗弟子,那想來同你們宗門帶隊的馬長老也很熟悉了。”
正在推銷止血丹的俞幼悠愣了愣,不知道為何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委婉道:“還好,略算熟悉,其實隻算是認識。”
竹朝雪並不管她的回答,她唇角勾了勾,露出個冷淡淡的笑容。
“認識他就行,勞煩俞師妹出去以後替我師父轉問馬長老一句話。”
“都拖了一百二十年了,您欠合歡宗竹長老的那十八萬靈石打算什麼時候還?”
俞幼悠:“……”
她冷靜地把所有欠條收進芥子囊中,迅速調整出誠懇的表情。
“師姐一說我才想起,我隻認識牛長老,你說的馬長老是誰?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