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區域的異獸都沒了,我們如果想要再尋找異獸,得再走遠一些。”
俞幼悠眯著眼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那段灰色高牆,指著那處:“為什麼不往裡麵再走些呢?”
她隱約間看到遠處似乎還有些殘破的建築,若是沒有猜錯,那便是當年修士們最向往的中州城了。
“因為以古城牆為界,裡麵就是元嬰期以上的異獸的地盤了。”張師姐拍了拍俞幼悠的腦袋:“走吧,快離開這裡,不然元嬰期異獸逛出來覓食,咱們就都完了。”
不過這一路走過來,眾修的確是沒再看到異獸的影子了。
提心吊膽近一個月的東境眾修們這會兒總算可以鬆懈下來,跟郊遊似的高高興興穿梭在密林中采集各種資源。
雖然東境的黴運未消,始終沒法像靈藥穀那樣找到四品靈藥,但是好在這裡是萬古之森內圍,裡麵的資源遠非外麵可比,俞幼悠還是摸不到了一大堆三品靈藥。
反正現在用不上,估計也帶不出去,所以她便不客氣挑了能強化□□的直接吃了。
天盾門那群熱愛煉體的盾修們聽說了這些靈藥的功效後都很心動,俞幼悠倒也不摳門了,分給他們嘗了嘗。
結果吃了藥的幾人瞬間臉色慘白地癱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張師姐被嚇了一跳,慌忙問:“是不是草上還有毒!”
“不是。”蘇意致麵無表情地看了那些盾修一眼,解釋道:“三品靈藥藥效暴戾,需要找到合適的配藥煉化成丹溫和藥力,否則經脈就會有破碎的風險,血肉翻騰劇痛更是家常便飯。”
蹲在地上冒冷汗的狂浪生虛弱地問:“那為什麼不煉化成丹?”
正在拿藥材當零食啃的俞幼悠看了他一眼,淡定道:“因為沒找到配藥啊。”
狂浪生看她生啃靈藥就覺得更疼了,他虛浮地問:“那你怎麼不疼呢?”
俞幼悠嚼著靈藥,實在沒好意思說自己每個月經脈都要碎上一次,對於這點疼痛早就習慣了。
到後麵,盾修們再也不提吃藥的事了,而是麵帶欽佩地看著俞幼悠一邊咳血一邊勇敢地啃完一株又一株的靈藥。
最後這三天過得極快。
東境眾人尚在密林之中趕夜路,拿著投影石的俞長安便輕咦了一聲。
那塊投影石竟然微微發著光,從他手上飛離向天空飄去。
“時間到了,這是告知我們傳送出去的訊號。”薑淵收回目光,摸出傳送符,其他人亦是做著相同的動作。
然後眾人就想起了某件事,都疑惑地看向了俞幼悠。
“你的傳送符好像用掉了?”
“……”俞幼悠表情沉重地點點頭。
先前盾修苟師兄被異獸重傷傳送出去了,俞幼悠想著沒有異獸血解毒,腦袋一熱便嘗試著把自己的傳送符催動了貼在那頭異獸身上。
結果三息過後,異獸屍體還真的傳送出去了。
但是問題來了,她現在沒了傳送符出不去了!
原路走出去還得花一個月時間,但是要是把俞幼悠一個人丟在這兒,她一個小丹修,來一頭異獸就能把她啃乾淨。
蘇意致跟啟南風跟著坐下來:“我們倆陪你,薑道友你們先出去,讓長老他們來救救我們。”
“你們仨在萬古之森裡就是一盤菜,我也留下來守著你們吧。”狂浪生也跟著坐下了。
張師姐收起傳送符:“算了,我也在這兒等著,不然若是異獸突襲,你們丹修和盾修都無力反擊。”
最後整個東境的修士們都坐在了原地。
*
萬古之森外。
西境修士跟南境修士們一前一後被傳送出來,前者看了一眼北境的方向,略顯不解。
竹朝雪微微蹙眉:“北境那邊的氣氛為何分外凝重?”
而且萬法門跟懸壺派不知為何竟然分開而站,兩邊之間的氛圍甚至有點敵視的意思在其中,這不像是北境素來的作風了。
“而且我怎麼沒看到懸壺派的那些醫修?”美靈兒也直覺到不對勁。
迎上來的梅長老聽到了這句話,她低聲輕斥:“勿要多言!”
而後她領著身後的這些弟子朝著西境的位置走去。
竹朝雪原本還在憂愁該如何說這次墊底的事,又該如何拿出那一堆可怕的欠條給自家長老看,然而在聽說北境蘇飛白的死訊後,便目光一凜,沒有其他心思了。
南境那邊的氣氛亦是相同,不同的是禦獸宗的人早知道了蘇飛白的死訊,甚至習慣眼觀四路的禦雅逸還親眼看到他發狂跳了城牆。
禦獸宗長老隱晦地看了一眼北境的方向,把聲音壓到最低:“你們當時也在現場,可看清誰動的手?”
禦雅逸確定自己沒看錯,他低聲道:“回春門的道友們都猜是他自己中了那種毒,發瘋跳下來的。”
長老略詫異:“東境當真不曾動手?”
禦雅逸頷首:“三境的投影石同在,想來長老也看得清楚,東境那群人當時真沒動手。”
說起東境,他下意識地往東境的方向看去,結果一個人也沒見到。
“東境的人怎麼還沒出來?”
牛長老看著東境畫麵上那群憨坐在地上的年輕修士,猛地一拍腦門:“我們怎麼都忘了!俞丫頭她沒傳送符了啊!”
“……”
馬長老撓撓頭,利索地從躺椅上爬起來:“現在知道她們在中州古城牆附近就好辦,我去接她出來。”
徐長老抱著劍上前一步,淡聲道:“算了,還是我禦劍進去快一些。”
兩人這邊正在商量著誰去,自頭頂的雲層中忽然傳出一道低沉陰冷的聲音。
“何必要爭,不如就讓老夫去幫你們東境接人吧。”
屬於化神期的威壓落下,東境眾長老一時間都難以挪步,而其他三境的修士亦是跟著變得一片死寂。
這是在蘇飛白身亡後,蘇真人頭一次開口。
當日蘇飛白身亡的畫麵一出,北境眾長老皆是嚇得沒敢喘氣,就連過去一個月中嚷嚷得最大聲的解說員們亦是保持了沉默,隻敢偷偷地以文字的方式將此事傳出去。
“東境懸壺派二公子蘇飛白,身隕異獸口中!”
外界早已被這事驚得炸成一團,然而現場自那天起,便沒人再敢說話。
後麵搶先回來的萬法門也沒料到他們走後事情竟出現了如此大的變動,懸壺派長老們顯然將罪責攤到了他們頭上,若不是還有外宗在,怕是早就爭執起來了。
至於那四個懸壺派弟子,他們在傳送出來後,被懸壺派其中一個長老帶離了現場,至今未歸。
而天頂的蘇真人卻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現在。
他緩緩起身,踏空走下,每往前走一步,那股可怕的壓力便朝著東境眾修身上一壓。
“蘇道友。”無塵佛子出言提醒:“這是四境大會。”
顧真人亦是搖頭勸道:“未有證據,莫要向小輩動手。”
四境大會生死由命,每個修士踏入萬古之森之前都知曉裡麵會有生命危險。
“死的人是我的曾孫。”蘇真人陰惻惻道,聲音中已隱含了殺意:“今日我便要那幾個小崽子給我孫子償命!”
底下的東境長老們竭力想要抵抗,然而卻無能為力,在那股威懾之下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更莫要說拔劍了。
蘇真人往前邁出一步,腳下縮地成尺,幾乎似瞬移一般從雲上朝著萬古之森內移動。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劍光掠過,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懶懶散散地站在了他前麵,生生地破了他的縮地成尺之術。
劍上還氤氳著漂亮的冰藍色寒氣,精巧秀氣得很。
握劍的那隻手亦是纖長蒼白,半攏在衣袖中,像是極怕冷的樣子。
可惜蘇真人見識過這把細劍貫穿元嬰期異獸時的狠厲,更知曉麵前這個神色懨懨的男子發起瘋來是什麼樣子。
蘇真人一揮手,在二人之間凝出一片結界。
“我不傷你那兩個師侄。”蘇真人冷冷開口,做了退讓:“我隻要另外那四個償命。”
百裡空山抱著劍,神情冷淡地望著萬古之森內圍。
他的手指慢悠悠地甩著一條栓了團白毛的手鏈,仿佛沒聽到對麵的蘇真人說話,兀自伸手比劃了一下距離。
而後劍光一閃,轉瞬間破掉蘇真人的結界,頭也不回地便朝著萬古之森內飛去了。
蘇真人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現在確定了,百裡空山就是在針對懸壺派!
東境……
百裡空山,你以為你區區一個化神期真能為所欲為了嗎!
顧真人看著前方這一幕略顯不解,他麵向無塵佛子疑惑道:“百裡道友先前像是不愛管這些事?”
無塵佛子念了句佛號,淡淡道:“此事蘇道友不占理。”
蘇飛白是怎麼死的或許的確另有內因,但是這是四境大會,死掉一個天驕並不算稀奇,若蘇真人敢因這事對東境的弟子出手,便是亂了規矩。
即便是百裡空山不出手,他們二人也勢必會出來阻攔蘇真人。
三年前東境遭難,北境以“四境大會本就生死自負”這句話將東境按下去。
而如今,他們也不得不吞下相同的苦果。
*
東境這群修士們一開始都乖巧地蹲在地上等著,然而在看清頭頂那道帶著寒氣的劍光後,這群少年立刻變了臉色。
“怎麼是百裡小師叔……”
“俞師妹,我先傳送出去了,咱們外麵再見。”
劍修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出傳送符就準備撕開跑路。
俞幼悠納悶地看著他們:“百裡前輩如此慈愛且關愛後輩,特意來接我們出去,你們怎麼不多跟他親近親近,還一臉害怕的樣子?”
啟南風跟著點頭:“對啊,你看其他化神期前輩誰跟他一樣這麼好?”
張師姐眼神略複雜地看著他們,低聲道:“待會兒你們被他帶上天後就知道了。”
然而劍修們已經飛快跑路了,原地留下的盾修們似乎覺得俞幼悠他們說得挺有道理。
真論起來,百裡前輩好像是挺古道熱腸的?
盾修們也很想體驗下被化神期大能帶著飛的快樂,於是這會兒都排排站好,期待地看著天上越來越近的劍光。
百裡空山沒有落地,隻是一揮手便用靈力把眾人帶上天了。
狂浪生有點興奮,看著底下越變越小的景致,悄悄開口:“我覺得好像還挺爽——啊!”
不等他說完,這股強大的靈力便裹挾著他往前衝了,狂浪生臉上的肌肉被狂風刮得扭曲,頭發瞬間被吹到腦後,險些連巨盾都沒拿穩。
前麵啟南風的高馬尾早就被吹散了,這會兒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臉上。
狂浪生含著熱淚,總算知道劍修們為什麼不願意被百裡前輩帶著飛了。
先前他總覺得薑淵他們飛得雖然快,但是也算不了多厲害。這一次,他終於切身體會到世人為何都說劍修速度最快了!
要不是怕被一劍削死,他都想在天上噦了。
“百裡前輩……你太……太快了啊!”
站在最前方的俞幼悠也被這速度給弄傻了,好在她上輩子坐過戰鬥機,勉強還能承受住這可怕的眩暈感。
隻是她在劍尾有點站不穩,而她的尾巴也因為這可怕的失重感逐漸炸毛,要不是她穿的是會隨著體型變化的高級法衣,恐怕就要藏不住尾巴了。
俞幼悠低頭看了眼自己越來越粗的腰,努力拿手把炸開的毛順回去。
結果她因為專注於壓尾巴毛導致一個沒站穩,重重地撞在了前麵的百裡空山背上。
說是背也不對,因為中間還隔了一層冰涼且柔順的黑色長發。
不知道是不是有靈力護著,百裡空山的頭發就沒有亂飛,隻是有幾縷輕輕地揚在她的臉上。
俞幼悠覺得這味道有點熟悉,借著自己絕佳的嗅覺,悄悄地嗅了嗅。
噫?為什麼他頭上也有股狗毛味兒?
而且除了那股狗毛味,還夾雜著一股更加讓人熟悉的……美毛膏味?
她這動作做得很隱匿,加之這會兒後麵的所有人都跟著在大喘氣,所以沒有任何不妥。
然而前麵的人卻微偏了頭,垂眸凝下來。
從她的角度看去,隻能瞥見他蒼白的小半張側臉。
百裡空山不冷不熱地問一句:“你是狗?”
此話一出,俞幼悠腰上的毛猛然間全部炸開了。
淦,他怎麼知道我可能是狗!